云舒悚然。
这般蓬勃而发的气运,几乎要逼近自己这个皇帝了。
就算名正言顺册封的皇后只怕也不过如此。
怎么可能!之前他看过崇善太妃的气运,只是普通的青团,边缘泛红,估计还是靠着儿子封王,自己册封太妃才有这水平。
短短数月,竟然翻天覆地。
他脸上的震惊一时遮掩不去,谢晟惊恐,“皇兄怎么了?”
云舒反应过来,凝重道:“朕看太妃风寒虽轻,内火却重,若不善加保养,极有可能今冬发散出来,大病一场。”
谢晟吓了一跳,“母妃身体如此孱弱?”
云舒阴沉着脸,瞪他道:“太妃会如此劳心费力,还不都是因为你。这般年纪了,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跟那帮闲散纨绔厮混。”
谢晟呐呐低下头。
云舒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把掀开的帘帐:“太妃……”
谢晟脸色剧变,冲上去,一眼扫过,霎时放下心来。
帐内崇善太妃披散着头发,额头搭着厚厚的软巾,被褥也拉地极高,整张脸只露出十之一二。怎么看都是病弱不堪的模样。
云舒目光闪烁,转头怒视谢晟:“看看你伺候的,太妃是体谅你这个儿子,才推辞说是小病,这般严重了,你还笙歌燕舞……”
摆出老子训儿子的架势,将谢晟狠骂了一通。又转头告诉太妃,明日会派精擅调养的御医过来。
这才放下帘帐,然后在谢晟毕恭毕敬的恭送中,离开了通王府。
***
眼瞅着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谢晟整个人软倒下来,依靠在门框上,刚才掀帘帐的时候简直吓得他一颗心跳出嗓子眼,幸好母妃机灵。
返回了后殿,侍立在侧的宫女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刚才回话的掌事女官在。
谢晟凑到帐子前头,“母妃,刚才没事吧,您老人家身子感觉如何?”
崇善太妃没好气地道,“我有病没病,你还不知道?”没有刻意压低,太妃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清脆。
“那皇兄怎么说您内火太旺?”
“我怎么知道,他那医术也不过是半吊子。还是……该不会是发现什么吧?”说到后来,崇善太妃音调颤抖。
“这……不可能吧。”谢晟犹豫道。他扪心自问,行事布局绝对周密。顶多被发现掳掠了几个狄族俘虏女人。玩几个女人嘛,对皇帝的亲弟弟来说算得了什么?又不是良家,只是贱奴俘虏。有良家女子气运上佳的,他都正经抬进来做侧室了。
只是今晚皇帝来得蹊跷,进门之后的行为又出人意料。
女官俯身掀开了帘帐,崇善太妃下了床。
如果此时云舒在房内,只怕要瞠目结舌。几个月前看到的太妃是个细瘦苍老的妇人,而眼前女子依稀能看出崇善太妃的模样,却生生年轻了一大截,顶多三十几岁,肌肤紧致,风韵犹存,更无驼背迹象,细瘦的腰身显出一种楚楚风韵来。
就算是去棒子国全身医美整容,也没有如此神奇的效力。
唯一侍奉在侧的女官低下头,不敢多看这近乎鬼神般的奇迹。她侍奉崇善太妃十多年了,深知这就是她刚刚入府时,太妃作为侯爷侍妾的模样。
时光竟然在这个人身上倒流了。
崇善太妃望着儿子患得患失的表情,提醒道:“今晚这事儿,何不请真人卜一卦。”
谢晟苦着脸:“我刚才过去了,真人今晚闭关。”一送走皇帝他就跑去了别院,可惜吃了个闭门羹。
太妃望着镜子里年轻的容颜,安慰道:“别着急,紫虚真人是神仙人物,此番闭关,说不定就是为我儿你卜算大道的。”
***
穿过阴暗的巷子,寂静无人的小路尽头。
戴着银狼面具的黑衣男子闪身进了一处普通的民宅。
宅子是一家染坊,宽敞的院子里悬着五颜六色的布料,一重重仿佛迷宫。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带着一个年轻徒弟在晾晒布料。
诡异的是,黑衣男子进来了,穿过庭院,进了后头的房间,从头到尾,这师徒二人都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摆弄手里头那匹布。
进了正堂,陈旧的木制家具摆放凌乱,黑衣男子轻车熟路地推开东墙壁橱,露出黑幽幽的洞口。是一处狭长的地道。
扶了扶脸上的银狼面具,他闪身进了地道,最终抵达一处封闭的房间。
推开房门,房间里陈设简单地出奇,只有一张宽大的桌子,两排黄梨木椅。
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位仙风道骨,一派悠然,正是通王谢晟最为依赖的紫虚真人。相对而坐的是个面目阴沉的中年男子。
紫虚真人锐利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立时蹙起眉头,
“你杀人了?”
虽然外表没有任何痕迹,但真气波动在这种高手面前是无所遁形的。
黑衣人脚步不变,走到下首一个位置上坐下,平淡地道:“只是遇上两个毛贼,随手解决了。”
“两个毛贼需要你出手?”紫虚真人疑惑。眼前之人性情沉稳,不可能在这种非常时期跟毛贼起冲突的。
“心情不好,以后不会了。”黑衣人沉声说着,顿了顿,又道,“我用的是刀,也变了招式,不会露出破绽的。”
紫虚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将军是沉稳之人,当知轻重。纵然牵挂亲人,也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接近,以免坏了大局。”
“我知道。”黑衣人沉声说着,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这件事就此揭过。
对面阴沉的中年男子开口道:“通王如今对真人言听计从,只怕大事成功的日子不远了。”
“就因为成功在即,才更需谨慎。通王此人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之前抢掠女子之事,已经被江图南逮住了尾巴……”
第33章 兄长
返回了宫中, 第二天刚有空闲,云舒就被谢景拉去了演武场。
他心里头有事, 练武功自然心不在焉。
第四次招式失败后, 谢景在旁边看着,沉声道:“先歇息一会儿吧。”
云舒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没等自己叫苦就先提出歇息, 在这个冷心冷肺的便宜师傅身上,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尤其自己刚才表现那么差劲儿。
谢景知道他在想什么:“心有杂念,再苦练也是白费功夫, 先停下来静心。”
顿了顿,又道, “心魔的威胁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你越是惧怕, 反而越严重。”
云舒:……
多谢你的安慰了,心魔什么的, 其实他没那么担心。此时占据了更多心神的, 是崇善太妃那直冲云霄的旺盛气运。
不过提起了心魔, 云舒又想起上次没来得及询问的问题。
“若是找到了那个黑衣人, 该如何消除朕的心魔呢?”
“最彻底的方法是击败他。”谢景说道。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云舒条件反射问道,“可以作弊吗?比如先派人将他打个半死,朕再动手那种。”
谢景瞪了他一眼,鄙夷的眼神告诉了答案。
云舒不乐意了,“喂, 这本来就是个悖论吧。”被种下心魔之后武功进度受到影响,进步缓慢,而对方不可能停下来等你,想要打败对手,猴年马月啊?
“要不怎么说心魔难解呢。”谢景没好气地道:“还有更简单的法子,就是直接将人杀掉,最好亲自动手。”人死仇消,所谓的心魔,其实主要是一种恐惧的心理阴影,在确定对手死亡后,一般这种恐惧都会烟消云散。不会还是有部分倒霉蛋依然解不开,这个就没办法了。
杀掉!云舒想了想,就凭那人对着自己动杀意这件事,自己杀掉他好像也不算太狠毒,但是……
他瞥了谢景一眼,这位知不知道,那黑衣人是谁啊?
“怎么了?”谢景诧异地问。
“没什么。”云舒转过头,对黑衣人的身份,他心里头隐约有种猜测,却不想让她知道。
云舒岔开话题,“除了这两个方法呢?”
谢景挪开目光:“这两个是最主流的法子,其余的杂七杂八很多,都是些不入流的法子。”
云舒还想要多问问,谢景却不肯再细说了,反而催促着他赶紧开始练武。
“心魔是阻碍,也是机遇。心志坚毅的人,一旦自主克服,很长一段时间将会突飞猛进,再无瓶颈。”
云舒只好收敛心神,埋头苦练。
之前三心二意还没察觉,此时全神贯注修炼了,霎时明白什么是心魔了。
每当他精神集中到一个境界的时候,内心深处就会不由自主浮现那天晚上的场景,临别时的那一眼,寒冰般凛冽的眼神如芒刺在背。越是聚精会神,越是明显。
仿佛前头多了个逾越不去的坎儿。
云舒心情别提多郁闷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几天就没有一件顺利的事儿。
他对着木头桩子一阵狂躁的劈砍,一直到双臂酸软,力气耗尽,才烦躁地将手里的长剑扔在地上。
谢景旁边看着他毫无章法的发泄,嘴唇动了动,最终将批评的话语咽了回去。
她承认,看着站在木桩前垂头丧气的某人,一开始是想要责骂的。但脑子不知怎么转的,鬼使神差就想到了那天晚上。他轻轻拍着沈月霜肩膀,轻声细语安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