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如果玛丽公主坚持的话。”
最完美的替罪羊,不是吗?
她原来,还不想做得那么绝。
“那、那当然!”
“再等一会,我就带您过去,介绍给盖亚,不过,我得提醒您一句,盖亚不喜欢太主动的女孩。”
“你有那么好心?”
玛丽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柳余耸了耸肩:
“光明神在上,谁敢欺骗伟大的卡洛皇室?我可不想再来一鞭子。”
一提卡洛王室,玛丽立刻就信了。
神眷者虽然高于贵族,却还是高不过皇室的,连黄金骑士都能被皇室雇佣——
当然,就神殿本身,却是高于皇室的。
“行,那我该怎么办?”
柳余凑到她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玛丽一愣:
“一定要这样?”
“您也可以不听我的,但你知道的,爱慕盖亚的人太多了,他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总是很警惕,您朝我敬酒,我再转给盖亚,不是更自然些?”
柳余慢吞吞地道:“而且……玛丽公主您在马场上那一鞭子,可是有不少人看见。您提前道歉,还能挽回些印象。”
“好,好吧。”
玛丽公主妥协了。
她装作没谈拢,气咻咻地端着杯子又坐回了卡洛王子身边。
柳余看着盖亚又喝了五六杯,才摸了摸耳朵,又捋了捋头发。
玛丽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一手拿着一杯气泡酒,在众目睽睽之下过来,递给她一杯酒:
“弗格斯小姐,我为下午对您的失礼道歉。”
柳余没接,她懒洋洋地坐在提毯上:
“噢?玛丽公主是为您那不听话的鞭子道歉吗?”
“是。”玛丽一只手伸着,脸都憋红了,“我道歉。”
柳余看了她一会:
“我接受。”
她将酒杯接了过来,“不过,您原谅,我还不能喝酒,盖亚,能替我跟玛丽喝一杯吗?”
“我的荣幸。”
盖亚支着下颔,朝她笑得有点傻气。
看样子是喝了不少,只是神智还在。
盖亚伸手来接,柳余却突然收手了,蓝色的酒液一下子泼了些到她紫色的裙子上。
“噢,光明神在上!”
柳余装作被吓了一跳,在一片忙乱中,借着拍打的动作将混了一滴吸血鬼血的春药下到了酒杯里。
“弗格斯小姐,您做什么?”
“玛丽公主,这酒……您没下药吧?”柳余心有余悸地道,“我怕您看不惯我,又要找我麻烦,万一害了盖亚就不好了。”
“光明神在上,我、我怎么会害盖亚?!”
玛丽瞪大眼,“你胡说!”
“噢,看来是没有。”柳余将杯子递给盖亚,笑眯眯地,“拜托啦,亲爱的莱斯利先生。”
少年双手捂着脸,朝她笑,继续道:
“我的荣幸。”
好像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别的了一样。
他拿过酒杯,闻了闻,正要说话,却在柳余的催促下,仰脖一饮而尽了。
“恩,奇、奇怪……”
“好了,我们讲和。”柳余朝玛丽微笑,又对着盖亚道,“盖亚,这位是玛丽·卡洛,我的舍友,出自伟大的卡洛王室。”
“玛丽·卡洛,这位是盖亚·莱斯利,我的……莱斯利先生。”她笑眯眯地宣誓主权。
玛丽瞪她一眼,朝盖亚露出友好的微笑:“莱斯利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莱斯利先生蹲在地上,仰着头,银发扒得乱糟糟,他笑:“很、很高兴认识你。”
玛丽脸一下子红了。
这个蛮横的、做事从不考虑后果的、习惯于用皇权压人的少女在这一刻,竟然显得意外的纯情:
“莱斯利先生,我、我们去跳舞,好吗?”
“跳舞?”
盖亚看向附近翩翩起舞的人群。
他们相拥着,分开又交错,小碎步不断旋转,他摇头:
“不行,我不喜欢跟人太接近。”
玛丽忍不住看向一旁安静的弗格斯小姐,觉得她脸上属于胜者的笑容看起来可恶极了。
“那……”
“不过,我可以唱歌。”
盖亚孩子气地笑笑,转而对着柳余道,“好朋友,你没听过我唱歌,对不对?我唱给你听。”
他开口唱:
“以光明之名,
神的子民,
神的子民,
这里种满鲜花,
这里洒满美酒,
你们载歌载舞。
生命譬如朝露,
死亡迫切来临,
可你们毫不畏惧。
正义,自由,你们向往光明。
神的子民,神的子民,
古老而高贵的民族……”
少年的歌声飘荡到很远。
优美的、比世上任何一种乐器都更动人更美妙的声音,传入人的耳朵,世界像是被摁下了停止键,人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如果说,这世界真有海妖塞壬,那也绝不会超过此时的盖亚。
柳余看着周围如痴如醉的人群,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大型的催眠术。
幸运的是,她是清醒得最快的那一个。
少年还在唱:
“神的子民,神的子民……”
她悄悄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盖亚,我们走。”
少年精致的眉眼在无数星光里越发得抢眼,他懵懂地睁大眼睛:
“恩?”
“裙子脏了。”
她低低地道。
盖亚点头,两人在安静的人群里,悄悄地溜走了。
提着裙子走出伯纳湖边的那一刻,柳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人人呆若木鸡,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美妙的歌声里——
这是神的……言术吗?
当他吟唱时,世界也必须安静下来聆听……吗?
“盖亚,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一点霸道?”
柳余忍不住问。
“霸道?不,我不觉得。”
“……哦,”柳余拉着他,在经过一片小树林时,脚步一转,“盖亚,我不想那么早回去,我们去附近走走,怎么样?”
“……神的子民,这里种满鲜花……”盖亚嘴里还哼歌,点头,“好啊。”
他用空的那只手扯了扯领子。
柳余知道,药效发作了。
她考察过,小树林里有一座石亭,平时就荒无人烟,现在所有人都在伯纳湖边,更没什么人会去。
散步散到那,果然没人。
整座树林,就是一座空城,除了此起彼伏的虫鸣,什么都没有。
“盖亚,你怎么了?脸好红。”
柳余引着盖亚去了石亭,让他坐下。
少年浑浑噩噩地坐着,白皮下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整个人都冒着热气:
“贝、贝莉娅,我也不知道。”
柳余手触到他额头,又往下,碰了碰他脸颊:
“啊,你好烫。”
少年坐在栏杆上,鼓了鼓腮帮子,仰着头:
“贝莉娅,我是不是像人类一样,发烧了?”
“为什么用人类这个词?你不是人类吗?”
柳余回避了这个问题,挨着他在凉亭坐着,两人腿挨着,身体也挨着,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惊人热度。
“我、我也不知道。”
盖亚一阵傻笑。
柳余发现,当他笑容大一些时,右边脸颊就会出现一个笑涡,看起来稚气又可爱,和他平时很不同。
她撑着栏杆,半直起身,在他右边脸颊亲了下:
“盖亚,我喜欢你。”
少年捂着脸,眨了眨眼睛。
他的睫毛又长又翘,皮肤在月光下洗练过的玉质。
她又拽过他,半侧着身子,吻从脸颊落到他薄薄的樱花般的嘴唇上:
“我喜欢你。”
少年直愣愣地坐着:
“贝、贝莉娅,我、我的身体像是要炸了。”
柳余贴着他一阵低低的笑,她将他手拉起,放到自己脸上捂着:
“盖亚,你真可爱。”
“男人不能叫可爱。”
他卷着大舌头坚持,又摇头,“贝、贝莉娅,我、我,这、这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柳余声音柔柔的。
她之后没再亲他,只是老老实实地挨着他——前面还能说是因为情不自禁才这样,后面却不宜太过——
她知道,盖亚有多么敏锐。
跟电视剧里失忆就成了失智不一样,真正的属于他本身的特质即使被短暂淹没,也会慢慢的、如浮冰一样浮出水面。
“不、不知道。”
盖亚晃着头,站起踉踉跄跄往外走,却被柳余拉住,“你去哪儿?”
推推搡搡间、两人摔到了地上。
少年僵硬得手脚都无处安放,想推开,伸到一半却又收回手。
“我知道了。”他捂住脸,“我像人类一样……我、我……”
什么叫像人类一样……
柳余眨了眨眼睛。
“贝莉娅,对、对不起……”
“我没想到,我喝多了酒,会、会这样……”盖亚羞愧得整张脸都通红,“贝、贝莉娅,我真没想到……你快起来,我对着你这样……实、实在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