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不是好拿捏的性子,她听见国师让自己滚出去,更把头颅高高昂起,她理了理身上华美的垂绦,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极华殿。
宫门未闭,凄风冷雨中很快扫荡了极华殿的地砖,直把一块块玉砖变成了明镜。
祝明俊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望着地砖,忽然哀恸地哭泣起来:“怎么会……我不是吩咐过皇帝,宫中禁止明镜吗……”
越是如此,他却越死死盯着碧玉砖石上自己的形貌,疯癫地笑了起来:“公子我年方二十八,本生的一貌堂堂,风流玉树,为何你这妖邪之镜,要将我照成此番模样!”
说罢他只用拳锤一击,眼前那块玉砖就碎成了细末,随之奸笑起来:“血树就要养成了,我的锦瑟华年,就要回来了……”
何府。
月色下,皎皎站在后院里,盯着那些新栽的红花楹,已漠然站了许久。
管家常发小心试探着走上前来,他却迟迟不肯开口。
皎皎未转身,却先发话了:“沈寒如何了?”
常发这才松了一口气:“大人,沈公子仍不吃饭,也不肯沐浴,只躺在榻上,也不闭眼,就直愣愣地瞅着上方的锦帐。”
皎皎也不着急:“无妨,有些事情,他需要些时间才能接受。”
常发抹着汗,忙找话接茬儿,他指了指红花楹:“大人,这花怕不是底头的小厮买假了,哪有挂了骨朵儿数月还不开花的树……”
皎皎唇边轻笑,面上尤冷,心道这年代又没有塑料花,何故能买到假的。
“大人,您名下的田庄里,也都种下了那‘红薯’,听庄子里的佃户说,长势甚好。”
皎皎点了点头,但她眼下也不关心什么红薯不红薯的了,煮红薯来吃并不着急。
想到煮红薯,皎皎忽然想到这谐音极像祝红书:“对了常发,祝红书哪里去了,几日都不见她?”
常发讪讪笑道:“大人不见,我却常见,她日日都在偏院的井沿旁磨她那把杀猪刀。”
说起杀猪刀,皎皎这才笑了,她命常发先下去,自己要去看看祝红书。
来到偏院井沿旁,果然看见月色下,祝红书在哧哧磨着刀。
皎皎忆起了当年她也是在此处,一腔热血地磨着寒光照铁衣,只是如今二代铁衣,也早已在沈寒入平陵山之前,赠予沈寒了。
皎皎还未说话,却看见祝红书一把大刀早已哧溜溜地朝她飞了过来,只绕了她脖子一圈,又回到了祝红书手里。
皎皎气定神闲,又稳步朝着祝红书走去:“不错,这刀法,可谓入神了。”
祝红书抬起头来,仍是那副玉面傀儡的神态,那张脸在月色下尤显的惨白。
她朝着皎皎抱了一拳:“大人。”
皎皎忽然面色神秘起来,她望着祝红书,脑海中“嗡”地一声,浮现了一个念头:“红书,你总说你是我的人……”
“不错,祝红书是大人的人,守护大人,至死方休。”
“那,你可否替本官暗杀一人……”
皎皎说完此话,心跳加速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只是她如今已别无他法了。
“得令。”
谁知祝红书答应之后,仍是那副死人脸,她将大刀抗在肩头,身上缈缈红衣随着夜半的阴风舞动着。
“对了大人,巧了,你要杀的人,便是我要杀的人。”
皎皎心头一沉:“你知道我要你杀谁?”
祝红书音色阴沉起来:“祝明俊,是我哥。”
说罢祝红书踏地而起,一身红影决然站上了院墙上:“大人,你若想知道真相,就去城南城隍庙找绿鱼仙人。只是,真相绝非真情真理,大人,后会有期。”
祝红书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绿鱼仙人?等等,祝红书的亲哥,是国师祝明俊?她又为何要杀她哥?”
忽然此刻天空电闪雷鸣,凄凄苦雨漫天飘洒下来,皎皎忙躲回了寝房。
她刚想喊一声沈寒,谁知此时床榻上已然空空如也,锦被上,沈寒留下了一封信:
姐姐,思虑良久,原谅寒儿不辞而别。如今江山危矣,寒儿手下有志士千万,自当执守国门,身委社稷。
皎皎翻了一页,又见:
待平安都重归清明和乐之日,便是我归来迎娶姐姐之时。
放下信纸,皎皎却是一半欣慰,一半忧心,她余光却瞥见那信的反面还有一行小字:
嘿,姐姐放心,我可不能死。寒儿若死了,天地将为之变色,青史将为之改辙。乖乖等我回来,不许变,拉勾勾。
皎皎看到这里,噗嗤一笑,臭小子,还是那样儿。
夜阑雨骤,皎皎辗转反侧了一夜未睡。除却那尽忠职守的老苍皮,各个都要离自己而去了。
她只恨自己空为朝臣,却无计可施,一气之下披起衣衫,来到实验室倒腾了一整晚。
“一硝二磺三木炭。何夕啊何夕,你在就好了……”
此刻城郊的灞河酒馆里,金何夕正独守空枕,赵星川也留了一封信,别她而去了。
她也是在此夜风雨中,辗转无眠,因此她穿好了衣衫,走出门去。
金何夕沿着灞河弥弥地走着,任由冷雨吹打着她娇嫩细腻的肌肤,她心中不知做悲还是转喜,只觉得有些难受心慌。
即便赵星川说心里有她,她却仍是满心忐忑不安。
那日与赵星川在密林里相伴站着的红衣女子,难不成是他的新相好?
金何夕一面想着,一面漫无目的地随处游荡。姑且算赵星川是喜欢她的,可如今同心而离居,甚是难熬。
她在深夜风雨中游荡了半个时辰,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归去的路了,一时慌乱,金何夕摸进了道旁一个燃着暖光的小客栈里。
“离尘阁?”
金何夕看着眼前那店家老头,只犹疑这“离尘阁”为何搬到了此处。
她记得在此阁中睡上一觉,便能得见心爱之人,想到此处,金何夕眼中闪起欣慰的神光。
“店家,快快给我一间上房。”
那老店家却拄着锡杖,长叹了一口气:“姑娘,此日不行,你明日再来吧。”
“为何不行!”金何夕急躁起来:“我有钱,也可以多付三倍。”
老者捋了捋长长的白须:“不是钱的问题,今日店中有事要忙,老夫闲不开。”
金何夕温柔地说道:“老店家有何事,我要帮您,这样更快些。”
老人伸出枯朽的手臂,遥指着二楼的一处破陋的房门道:
“那个叫吴晴晴的女客,在我这住了许久,不肯离开梦境,如今她已经油尽灯枯,今夜骤雨来临之前,就有了将死之兆。”
金何夕心中果然回忆起这么个人来,初次和皎皎几人来到离尘阁时,就是这个吴晴晴,睡在阁中不愿意走,想是贪恋梦中情人,宁愿长睡不醒吧。
老人苦笑道:“待她死了,你协同老夫葬了她吧。”
何夕点点头,来到二楼,透过破碎的门纸,他看见里面吴晴晴躺在榻上,还未死就已经散发着死人腐烂的气味了。
她口中仍不断呓语着:“公子啊……金公子……你不是说,晴晴名字最好听了吗……”
作者:信息量有点大……
总之,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66章 道是无情还有情
晚间骤雨不曾停过。
因那叫做吴晴晴的女子, 实在是难见要断气的征兆, 老店家见夜深了,也应允金何夕去一间房歇觉了。
金何夕来到天字三号房, 她也不顾那破窗陋床, 只枕着风雨寻梦去了。
果然,这一梦便梦见了赵星川。那傻小子, 在梦里也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市井模样,哪里看的出曾是帝王家的贵胄。
可金何夕心里明知道, 这幅破落户儿模样, 是赵星川装的,所有的花月美好人团圆,不过是他给金何夕演的一场戏。
可金何夕不愿醒来,她只有在这梦中, 才能见到自己想见到的赵星川的样子。
凄风苦雨连番将她吹醒, 她又决然再次入梦,几次三番后, 终于被那店家叫醒了。
那店家站在漆黑的门外, 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便远远地喊道:“这位姑娘, 当心苦陷离情, 不能自拔,这是最耗人肌体的。”
金何夕侧卧在榻上,只懒懒道:“多谢店家提醒。”
她转头却又睡去了,因为只有在梦中, 她才能笃定,赵星川对她别无二心,相比之下,所谓尘俗□□,根本不屑一顾。
夜阑风骤,不知断断续续醒了多少次,终于,金何夕再没有精力再耗费了。
她用残存的一丝理性,从床榻上挣扎了起来,披衣踩着绣鞋,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门去。
果然,那店家仍拄着拐杖,站在天字一号间前,守候着那痴女吴晴晴。
“那女孩可还好?”金何夕神情有些颓靡。
老店家摇了摇头:“她早已水米不沾了,也已耗尽了毕生气血,无力回天了。”
见金何夕身上所着的衣衫,已全然被风雨打湿了,老店家便从储物间里找出了一身男装,和男子的风雅白纱帽,递与了金何夕。
金何夕接过那身男装,她心里恍如晴天霹雳一般,愣怔住了:这身衣服极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初次去城里买的那一身,那时她还没有变作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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