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宴闭着眼,用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唐衫,这便是我的答案,你可明了?”
“这算什么答案?”唐衫呢喃道。
庄宴这次倒是没有在含糊:“我若是想娶你……”
不等庄宴说完,唐衫立马伸手将他一推:“你疯了!”
庄宴也是有意放手,他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苦笑道:“是啊,我疯了,唐衫我很早之前就疯了。”
“以前我只能看着你痴缠着秦王,哪怕我是璎珞的师兄,也不愿和你为敌,后面秦王去了,我以为我的机会到了,可你为什么……又同其他人订了亲?”
他语气很慢,明明话中没什么起伏,可听在人耳力却觉得莫名的悲怆。
庄宴又道,“要不然,你当我这个禁军很闲吗?竟然有空三天两头的就往你身边跑,还能和颜悦色的应付你的妹妹,若非因为你,怎么会如此。”说完,又隔上了一会儿,“唐衫,我不放心你啊。”
唐衫俏丽的小脸一白,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她对上他那双充满了凄楚的眼,噎了半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她才气的背转了身:“庄宴,你走吧,从今以后,你我形同陌路。”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我妹妹更不需要你的怜悯和施舍。”
“若是你真的为了我好,那便请你离我离得远远的,这里唐衫拜谢庄公子大恩。”
庄宴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唐衫,我不求能娶你,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看着你便足矣。”
唐衫却拒绝的十分爽利:“我不需要,庄宴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喜欢你,却还要将你绑在我的身边,你走吧,我今儿会当没有瞧见你的。”
还未听她们说完,宋以歌便感觉自己身子一轻,扭头就发现沈州那小子竟然扯着自己的后领子,将她给带走了。
两人行了一段距离后,沈州这才满意的松开:“宋七姑娘,你可知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宋以歌理着衣裳,虽然说不上气急败坏,但也绝对算不上气定神闲:“小殿下,难不成你刚才眼瞎了吗?”
“牙尖嘴利。”沈州伸了一个懒腰,“时彦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不过,若非有你,本殿下还真听不见庄宴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说来本殿下还得好好地感谢你一番了。”
宋以歌抿了抿嘴:“真傻。”
沈州就跟在她身边,自然也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他低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丫头,你说谁了?”
“反正说的不是你。”宋以歌稍稍离了他几步远。
不管如何说,身旁这位算是她的小叔子,两人之间保持好距离,是非常重要的事。
沈州依旧负手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边:“你说,唐衫最后会同庄宴在一起吗?若是他们不能在一起,那还蛮可怜的。”
“不会。”宋以歌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唐姐姐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她如今已经和严家有了婚约,除非是严家先退婚,或是严家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要不然唐姐姐是绝对不会退亲同庄大人在一起的,就算我们再退一万步来说,庄大人是妙姐姐先看上的,唐姐姐断然不会同自个的亲妹抢男人。”
前方,便是垂花门了,嬉戏打闹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宋以歌往前走了一步,对着沈州福身:“殿下,前面便是内院,您不太适合过去,以歌便先告辞了。”
沈州颔首,目送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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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望君珍摄
从唐府回来后的第二日,金陵城市井之中便隐隐有流言传来,说是唐家二姑娘不知检点,与男子私会,说是唐家正要把这个唐二姑娘给浸猪笼。
那流言是说得有模有样的,好像确有此事一般。
绿珠一边同她说着,一边笑得前俯后仰的:“姑娘,你说这些流言好不好笑,唐二姑娘是什么人呀?还需要同人自荐枕席吗?这想要娶她的人,都从唐家大门排到城门口去了。”
宋以歌也只是笑而不语,就算是身份贵重又如何?那个男人,心中还不是依然没她。
不过这流言能传出来,自然也是有人特意为之罢了。
她低头喝了一口热茶,热气又从外面飘荡进来,两相碰撞,可是将她热得只想将衣衫一件件的脱去,只穿着一件肚兜在床榻之上纳凉。
绿珠见她神色恹恹的,便拿了一柄团扇替她扇着。
细微的凉风徐徐而来,虽然算不得有多解热,但也是聊胜于无。
不过隔了三日后,金陵城的流言再度翻了一个版本。
这次更加严重的是,唐家要送一位姑娘上家庙为唐家祈福,还说这位姑娘与佛有缘,想必余生必定是青灯古佛终了此生。
所以当绿珠绘声绘色的同她说起此事的时候,宋以歌倒是一改往日的不在意,多嘴问了句:“这位唐姑娘,是唐家的哪位姑娘?”
绿珠答得极快:“是唐家二房的庶女,唐四姑娘唐莹。”
宋以歌了然的点点头,如今事情已经非常明了。
不过唐衫那丫头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不过这样才好,免得日后嫁了人,被人欺负。
“唐姐姐的婚期快到了吗?”问完之后,宋以歌又同绿珠说了句。
绿珠点头:“还有半个月,便是唐大姑娘的大婚之日了,姑娘想给唐姑娘添些什么吗?”
宋以歌靠着大迎枕,想了许久之后,才说道:“瞧下我库房中还有什么好东西吧,选几样给唐姐姐送过去,贵重是要贵重的,不过也不能因此忽略了唐姐姐的心意和喜好。”
绿珠笑着:“奴婢知道。”
宋以歌微微一笑,可脑海中却是止不住的想起了那日,庄宴对着唐衫所说的那些话,还真是教人觉得辛酸。
许是,这便是有缘相识无缘相守吧。
半个月的光景,也不过是须臾片刻罢了。
今儿宋以歌便起了一个大早,梳妆打扮后,便忙乘着马车去了唐府。
唐府如今正满府挂满了红绸缎,一瞧着便打心眼里的觉得热闹又喜庆。
明媚的日光穿透云翳而来,融暖的洒在了整个庭院中,一片欢笑声中,唐衫换上了大红的嫁衣,她本就生得明媚多情,如今换了嫁衣,更觉得酥软到了心坎里。
唐家花了大力气请来的福禄双全,儿孙满堂的妇人正替她梳着头,口中念叨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堂……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唐衫看着铜镜中的大红嫁衣的自己,抿着嘴角微微一笑:“歌儿,你说我好看吗?”
宋以歌站在她伸手,双手扶住了她的肩:“不管什么时候,唐姐姐都好看,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指的大抵便是唐姐姐这样的美人儿。”
唐衫拉住了她的手:“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在打趣我?”
“唐姐姐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这屋中的姐妹,瞧瞧我这话儿说得可对?”宋以歌娇娇一笑,对着身后的绿珠一招手,绿珠便立马乖巧的将手中的锦盒给呈了上去:“姑娘。”
瞧着她要将锦盒打开,唐衫立马就压住了她的手:“你这个丫头,非要这般破费不是?你都给送了多少东西了,怎么还要给我?”
宋以歌反客为主的握住了她的手:“唐姐姐,这东西可不是我的,是妹妹我代为转交的,这只是他的一点心意罢了。”
说完,宋以歌便将锦盒中的一只金步摇拿了出来,递到了唐衫的面前:“他让我恭祝唐姐姐,新婚之喜,也祝你和严公子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唐衫目光倏然凝滞。
宋以歌笑颜不改,心中到底是有几分唏嘘的。
今儿她出府的时候,冷不丁的就被一人一马给拦截下来。
那人少见的穿着一身红衣红袍,将冷冽的面容都削弱了不少,他打马而来,身后是空空如也的长街,好似天地孑然,唯他一人行于此间。
极是悲凉。
她端坐在马车中,两方人马对峙半响,宋以歌这才伸手卷了帘:“庄大人。”
见着她从马车的窗框中支出个头来,他抿着嘴角策马而上,行至她的马车旁,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将一檀木的锦盒拿了出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仰面瞧他。
“那日我知道你在,多的话我不愿再说。”庄宴淡淡道,“你帮我将此物交给她吧,我祝她……与那人白头偕老。”
宋以歌刚接过,眼前这人便一拉缰绳,绝尘而去。
绿珠在一旁看得有些糊涂,随道:“姑娘,庄大人这是何意?”
宋以歌垂眸,伸出手指在檀木盒上一拂:“不过是痴儿罢了。”
她瞧见了那位严公子,他执着红绸的另一端,将唐衫从唐府中牵了出去。
那人眉眼姣好,有种书卷气,很温煦,同庄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想,纵然唐衫无法同他琴瑟和鸣,想必也能做到相敬如宾吧,在这个世间,你的夫婿,能敬你,怜你,便已是莫大的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