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家虽不是什么簪缨世族,但也是金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虽说我程家娶媳妇儿过门,不瞧什么出身,但也得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子,我程家媳妇儿虽不要什么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才女,但也得是个性情温婉的姑娘。”
“宋四姑娘,你觉得你哪条合衬,能嫁进我们程家?”
宋横波被说得脸色涨红,她伏在地面上仰头:“程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难道欺人太甚的不是宋姑娘吗?”程纤厉声发问。
在场本想替宋横波求情的宾客,纷纷的退了一步,又重新坐回了自个的席位上,还有些有眼力见的,已经起身纷纷像程父告辞,并不打算在这儿听什么辛秘了。
毕竟程家和淮阳候府,他们是一个都惹不起。
有了第一个打头的人,没多久在坐的宾客便都接二连三的离去。
程家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宋横波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陷入了一个绝境之中,她不敢起身,不敢抬头,只能伏在冰凉的地面上瑟瑟发抖。
第一次,她竟然琢磨不透自己那个向来好心泛滥的七妹,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人都走了。”程母冷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纤儿,还不赶快将四姑娘扶起来。”
“娘亲。”程纤不满。
程母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纤儿,不管如何,四姑娘总归是客,我们家还没有让客人趴在地上的道理,将人给扶起来。”
程母发了脾气,程纤也不在做什么辩驳,她转身看了自个的丫鬟一眼,便懒洋洋的抬脚往一旁的凳子走了去。
等着宋横波站起了身,程母这才再次开口,“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程纤张嘴,正要开口时,有人比她更快了一步,宋横波几乎是在程母声音响起的刹那,便又重新跪倒在地,不过这次她倒是没喊出“婆婆”二字,而是中规中矩的叫了句:“程夫人。”
听见这个称呼,程纤满意的颔首,没有截断她的话头,任由她张嘴在那胡编乱造一通。
她这话,说得是三分真,七分假,若非她当时就藏在院子中听着,只怕如今也信了宋横波这所谓的肺腑之言。
不过,有了宋横波这么个爱折腾幺蛾子的在前,如今程纤瞧着自家府中的庶妹,都觉得要亲切省心不少。
程纤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喝了口。
宋横波的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耳旁响起:“禀告夫人,这事说来,的的确确是横波冤枉,横波今儿好好地上花轿,与程公子拜堂成亲,就在入新房之际,我那不成器的七妹,突然跑来,想要李代桃僵,横波不愿,便与七妹发生了争执,正巧被程公子与程姑娘听见,从而误会了横波。”
“还请夫人明鉴,横波不过是个庶女,是万不敢生出这般歹毒的心思来。”
程母神色偏冷:“听你说言,一切都是你宋七姑娘所谓,妄图鸠占鹊巢,就不知七姑娘为何要这般做。”
“禀夫人,是因为舍妹打小便有一门婚约,不过她瞧不上对方只是个庶子,便处处与之为难,想要退婚,但碍于两家交好,这门亲事并不能如她所愿,她便想了法子,先是假意撮合我与程公子,等成亲之日,便取而代之,等您们发现之际,已是木已成舟,这般她就不用嫁给表哥,可令横波代之。”
“听你这么一说,这位七姑娘倒是心机颇深。”程母冷笑,目光不善。
“还请夫人明鉴。”宋横波拜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倒也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程母没再说话,宋七姑娘她自然是见过的,进退有礼,落落大方,怎么瞧都要比眼前的这个姑娘靠谱,何况自家女儿刚才的那一出戏,她又不是瞧不明白。
毕竟算起来,她虚长了她这么多的年岁,后宅中的那些手段,她也不是不知道。光听信一人的片面之词,怎可?
“不知宋七姑娘何在?”
“母亲,孩儿已经将七姑娘送走。”一直没有露面的程玄突然出现,他穿着喜服,大步走进了院子中,对着上方的长辈遥遥一拜,“此事,母亲问孩儿也可。”
“夫君!”宋横波骤然回头,目光恳切的望着他。
程玄目不斜视,一撩袍子便爽落的跪下:“在下的休书已经给了四姑娘,四姑娘还是莫要这般称呼程某。”
“免得惹人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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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解决
宋横波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等诛心之言竟然出自程玄的口中,她美眸睁着,泪珠不断地从眼角滚下。
不出声,倒是多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态。
她以为,程玄多少会对她存有眷恋的。
毕竟,她是他亲自迎回来的妻。
程母伸手按住在一旁跃跃欲试的程父,又道:“既然你瞒着我们将休书都给了,如今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理由。”
“给她休书的理由。”
程玄自然不会瞒着自个的母亲,当即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宋横波脸色骤白,她当即再也顾不得规矩,跪着用膝盖磨过去,纤长白净的手指牢牢地抓住了程玄的衣裳:“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因为你给了我休书,就将脏水全都往我身上泼!”
见着宋横波依旧不知悔改,程玄眸光黯然,语气也是越发的不善:“宋四姑娘,我本想着好聚好散的,可你非要如今纠缠不休,就别怪程某不给淮阳候府面子了。”
“当时之事,你以为只有程某人一人知道吗?”
“与我一同救下宋七姑娘的,还有其他各府的公子和姑娘,他们全都见着了,包括在喜房时,他们也都在院子候着,只是碍于你一个姑娘的面子,这才没出现。”
“你为何非要如此冥顽不灵。”
“还有其他人瞧见?”程母来了些兴趣,目光在宋横波几欲崩溃的脸上转悠了一圈后,便从容不迫的起了身,“既然宋四姑娘不服,那就将那些人请来,听听到底是宋四姑娘说得对,还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说得对。”
“免得日后有人说我程家,仗着家大业大就惯会欺压一个庶女。”
宋横波当然知道今儿自己是洗不清了的,只不过她一开始抱着的就不是自己想要洗清的目的,她只是想要将宋以歌给拉下水而已。
她若是在金陵城没了名声,她也绝不会让宋以歌独善其身。
只是如今见着事态的发展,渐渐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宋横波也是心惊不已。
她虽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但临到关头却还会没有勇气孤注一掷。
因为她才发现,就算是宋以歌的名声染上了污点又如何,兄长宠她,傅宴山护着她,到头来只有自己,依旧是孤军作战,无人可以依靠。
就算是被她嘲弄一番的宋锦绣,也有了夫家。
独有她,什么都没有。
见着宋横波脸上的神色越发惊疑不定,程母倒也没开口刺激她,而是坐了回去,等着宋横波的选择。
毕竟说到底,宋横波也是个女儿家,成亲当日被休弃回夫家,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至于其他的,程母自认对她,已是仁至义尽。
至于这人到底识不识趣,就得瞧她自己怎么想了。
没人催促她,宋横波很快也捋清了事情的严重性。
程家她招惹不起,淮阳候府也是一样。
她并没有别的退路可选。
宋横波背脊挺得笔直,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咬着嘴,慢慢地弯腰,将刚才被她发狠扔到地面的休书给捡了起来,她手指攥的发白:“程夫人,我可不可以明儿在回府?”
如今上了年纪,程母虽是有些心软,却也还没到了老好人的地步,若是将这么个不安生的收留在府中,指不定明儿她就能弄出一场颠鸾倒凤的好戏来。
对上宋横波满是期许的目光,程母干脆利落的摇头:“四姑娘,实在是很遗憾。”
“不过四姑娘也别担心,我会遣人亲自护送你回到侯府的。”
程母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没多久,程纤便亲自领了丫鬟小厮来,将宋横波搀扶上了马车。
带着宋横波的嫁妆,风风火火的一同送回了淮阳候府去。
先前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落魄。
宋以歌被凌月给送回来之际,便找宋以墨将此事给说了。他自然是也被气得不轻。宋横波归府之际,他也并未去接。
宋横波一下马车,瞧着冷冷清清的侯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便掩面一路哭到了自个的院子中。
宋以歌听见的时候,宋横波正在自个的屋子中寻死觅活的。
凌晴担忧的握住了她的手:“还好你机敏,要不然如今真的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无事。”宋以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你越是说得这般云淡风轻,我心中便越是后怕。”凌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以歌,我觉得横波实在是不易在呆在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