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歌心思转了转,再抬头看着许生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堪之色,许多事情也算是明了:“许太医,你不会是怕被我这位三表姐缠着吧?”
许太医低头咳了一声:“是。”
原先的时候,他想着凌雪怎么也是姑娘家,不太好给她难堪,谁知这人却是越来越过分,发展到后面,他的耐心也没了,便下了重口,本以为她能知难而退,谁知这位庶出的姑娘,竟然能说动她的父亲拉下一张老脸来向他提亲。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男方家给女方家提亲,可鲜有女方家主动的。
经此一事,他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位姑娘的脸皮,委实是没什么脸皮。
是以他每次来公主府可谓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就遇见了这位凌府的三姑娘。
宋以歌笑道:“三表姐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消息,又在这儿站了多久,美人如此苦心相候,许太医难道就没有一丁半点的怜香惜玉之心吗?”
听此,许生唯有苦笑,以前吧,他的的确确是有的,也心软了几次,可每次心软换来的却是那人的变本加厉,久而久之,也就看淡了。
就好比一样算是新奇的东西,初时见着,觉得还算新奇,也愿把玩上一二,可若日日不休的搁在你手中,难道不会觉得腻味吗?
凌雪给他便是这般感觉。
宋以歌不再去看许生的神色,只道:“走吧。”
一行人过去,桥头的那位姑娘也愈加蠢蠢欲动,她本想直接过来,但在她抬脚的那一霎,却又立马恢复了理智。
她的祖母,平阳长公主不喜欢她们这些庶女踏足她的公主府。
于是,她也只能忍,只能让,只能等着他自己走过来,走到凌府的地盘上,走到她的面前来。
宋以歌早就将凌雪的小动作给看的一清二楚,包括她迟疑的脚步,和扭捏的动作,还有一些欲语还休的小眼神。
还不待她有些动作,秋夕倒是先凑了上来,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姑娘,三姑娘可不是一个善茬,您要小心为上。”
宋以歌半侧着头,刚想问上一句,就听见了一句甜腻的声音在她的面前响起:“雪儿见过许家哥哥。”
这么个声音,倒是让宋以歌浑身就哆嗦起来,不知怎地就想起而来原先的时候,也有好几家的姑娘瞧上了秦王的好颜色,每日必定出府寻找偶遇,这几个姑娘的声音真真的如凌雪一般,腻歪到了骨子里去。
宋以歌看向来人。
模样好,肌肤如雪,柳眉细目,还有那掐腰的衣裳,更衬得她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就算是她如何挑剔,也不得不承认凌雪是个美人坯子,天生柔弱却多情。
宋以歌敛着眼睑:“以歌见过三表姐。”
这么一声,硬生生将凌雪脸上欢喜的神色给压制住,她眼珠子略一转动,看向宋以歌:“不知姑娘是?”
“长公主说了,日后姑娘便是府中的五姑娘。”秋夕答道,“我家姑娘姓宋。”
宋?凌雪想了半日,这才想起,她的祖母,的的确确是有个标致的外孙女,她不得不将目光从许生的脸上移开,朝着宋以歌福身:“原是表妹。”
“不知三表姐为何会在此?难不成是来瞧外祖母的?”宋以歌道,“此刻外祖母还不曾歇下,若是三表姐要去,我便让秋夕陪着三表姐一同去,如何?”
凌雪的脸色僵了僵,谁不知道长公主最不耐烦的就是见她们这些庶子庶女,哪里还敢这般不知情识趣的往她的面前凑。
她难得语塞了片刻。
宋以歌伸手将许生往伞外一推:“许太医,我今儿遇见了三表姐,可能无法送许太医出府了,还望许太医见谅。”
许生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如何能不明白宋以歌的用意,当即作揖之后,什么话都顾不得说,火急火燎的就往府外赶去,凌雪下意识的想要转身追上去,就被宋以歌从后面拉住了衣裳袖子:“三表姐,你我从不曾见过,今儿遇见也算是有缘,不如陪歌儿逛逛这院子如何?”
“早就听说这府中有一处景致绝佳,不若引歌儿去瞧瞧?”
凌雪回头,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就连敷衍的假笑都不曾沾染上去一二。
许生的身影已经淡出了两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就连一抹衣角片都不曾见着。
她忍住不耐烦挥手将宋以歌拉着她的衣裳的手给拂掉,未置一词的转身离开。
宋以歌不以为然的低头,就瞧见了凌雪为了等许生,下半身的裙裳湿了一大片,在这般寒凉的日子,穿的这般单薄在外等了这般久,若是换成其他人,少不得都要升起几分同情吧。
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跳跃依旧,温热依旧,却好像少了一点什么情绪。
若是一个寻常陌路之人,少不得要叹息女子多情,男子薄情。
可若是站在许生这个位置上思考,少不得要生出几分厌烦之意,被一个不喜欢的人死缠烂打,就算是泥做成的人,也是有几分脾气的吧。
不过片刻,凌雪便也与许生一般消失在她的目光之中。
回头,只听秋夕说道:“姑娘实在是不该管这档子闲事的,吃力不讨好,又是何必。”
宋以歌在心中喟叹,许生是他的表弟,这对她而言,又如何算得上是一桩闲事?
“回去吧。”宋以歌转身,“外面太冷了些。”
一早,绿珠便升好火盆,就等着她回屋。
瞧着她回来,上前身后一探,握住的手果然是冷冰冰的,顿时心中又不可遏制的生出了几分心疼:“这般天寒地冻,姑娘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要不着凉了,难受的可是自己。”
宋以歌淡淡笑道:“知道了,小管家婆。”
秋夕也卷了帘子跟着进来:“院子中的丫头已经按照许太医的药方,将药给抓了回来,奴婢这就下去给姑娘熬药。”
宋以歌颔首:“辛苦秋夕了。”
“姑娘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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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中意
吃了药之后,宋以歌刚准备躺下歇息会儿,长公主那便来了传话的人,说首辅大人回来了,正在前院和长公主用膳,特别想见见她这么一个外孙女。
宋以歌嘀咕着利索的爬起来,让秋夕和绿珠替她梳洗打扮,确认没有半分失礼之处,这才随着绿珠又折回了前院。
好在她如今的住处离长公主的院子不远,要不然在这么一个天寒地冻日子来回奔波,她觉得自己可能没病,都能率先冷出病来吧。
宋以歌搓了搓掩在衣袖之下的手,刚从廊下转角走过去,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个风姿特秀,皎然如月的男子。
他穿着惯常极少穿的黑漆漆的袍子,可却不承想,这般黑漆漆的袍子更显得他眉眼清冽,容貌整丽。
秋夕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会在公主府中遇见外男,当即上上前一步,小声对她说道:“姑娘,咱们是否需要回避一下。”
宋以歌望着他那双苍凉到几乎看透世事的眼,难得的迟疑一会儿,终究还是应了秋夕的话,与她退到了一边避让。
可谁知,那人却走了几步后顿然停下,他转身凝视着她:“不过才几日不见,宋表妹就不识得人了吗?”
被点了一个正着,宋以歌噎了一下,忙不迭的垂首福身:“以歌见过傅表哥,不知傅表哥为何会在此处?”
傅宴山淡淡道:“来见首辅大人。”
宋以歌无端的有些怕他,见着他的目光扫过来,身子也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接什么话茬上去,只能傻愣愣的站在那,不知所措。
傅宴山其实心中也有几分反思,不太明白自己长得有这般可怕吗?竟然让这小姑娘每次见着,都哆哆嗦嗦的,不敢再开口说上一句。
其实他哪里知道,宋以歌所谓怕不单单只是怕,更多的是因为他那双肖似了沈檀七八分的眼。
不过这些小心思,也不是该他去琢磨领会的,他也只是淡漠的颔首:“在这里在住几日就回去吧,你出来的这几日,侯爷很是想念你。”
宋以歌再次福身,模样乖巧的不得了:“以歌知道。”
傅宴山点点头:“如此,去吧。”
来公主府已经有几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小以歌的外祖父,也是朝堂之上可翻手为云内阁首辅,凌琅。
宋以歌在进屋的刹那,便将自己全部的情绪尽皆收敛好,模样乖巧的给两人行礼问安之后,就垂首柔顺的站在一旁,等着凌琅开口问话。
凌琅笑呵呵的抿了一口茶:“这是在家里,没什么规矩,坐吧。”
宋以歌小心翼翼的坐了过去:“是,外祖父。”
凌琅转头和对着平阳长公主笑了下,才道:“刚才你傅家的表哥来了,还带了你父亲的书信,子瑕那孩子也才出去,你可曾见到。”
宋以歌道:“刚才的确与傅表哥遇见,不过傅表哥行色匆匆,想必还有急事需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