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以歌一笑,眉眼温软的恍若春水微澜:“我与谢小侯爷自然是旧识。”
谢景重将两人的性子都摸得有几分透,如何不知这丫头又是在装腔作势的,但他也没有点破,只道:“都坐下吧,说正事。”
角落中摆着的莲花香炉,鸡舌香的味道正袅袅从香炉中溢了出来。
四人围拢成一桌而坐,却又默契的都没有开口,各自低头喝茶,好像能从那一盏浅浅淡淡的茶水中,喝出一朵花来。
他们都不是一个急性子,又或许只是再找一个恰当的说辞。
宋以歌在心底刚将说辞准备好,正要开口时,就瞧着对面的谢景初笑眯眯的对着宋以歌一笑:“我说小丫头,你怎么这么稳得住?可是一点都不像个小姑娘。”
听着他的话,明知他不过是无意中说出来的,可宋以歌心中还是咯噔一跳,神色有些紧张的抬眼看向谢景初:“要不然我还能如何?哭着闹着,让满城皆知吗?”
对于她的反驳,谢景初一笑也就过了,并未同她太过较真。
“罢了,说事吧。”谢景重出声,认认真真的看向了宋以歌,也不知是在打量什么,眼神清澈明亮,又十分专致。
宋以歌觉得怪难受的,正要打断,就听谢景重说道:“你同宋兄的确有些相似,想要改头换面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就算改头换面,你要瞒住陌生人容易,但若是稍微亲近些的,便不大合适了。”
“女子和男子在某些地方差别还是挺大的。”
宋以歌揉搓着手指:“无碍,眼下我需要先将这一关给过了,祖母已经去了,她的尸身如今还在寝房中摆着,虽说现在临近冬日,可摆久了终归是不妥当的。”
“其实你没必要这般辛苦。”谢景重劝道,“你外祖母是长公主,外祖父是首辅大人,就算宋府没了,你依旧可以是金枝玉叶,又何必这般冒险。”
宋以歌淡淡道:“就算去了外祖母那又如何?我总归也只是一个表姑娘罢了,再言我若走了,侯府真的是……要改名换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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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弃红装(二)
原先的阴沉被午后的阳光一点点的抹开,明丽的日光从云层后倾泻而下,暖洋洋的恍若春日般,哪还有先前的半分乌云压顶。
宋横波一直跪在床榻前,头压得极低。
凌晴从窗边半转了身子,整个人笼在融暖的日光中,光晕映着她的秀丽精致的轮廓,原先因为宋以墨哭肿的眼睛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又恢复了之前秀美如玉。
她半转了脸,看向一动不动跪在床榻前的宋横波,心头微颤,对于宋横波的心思,她倒也明白几分,这么个偌大的府中,也唯有老夫人一人是全心全意的为她打算,而今老夫人去了,她便孤立无援。
良玉从外间进来,垂着的门帘珠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侧眸,就见良玉直直的对着她走来,而后附耳:“夫人,姑娘请给您过去一下。”
跪在宋老夫人尸身旁的宋横波也听见这话,她几乎是在刹那间便抬了头:“七妹找长嫂是有什么要事吗?难不成什么事比如今祖母还要重要吗?”
她语气有些激愤,更多的也是咄咄逼人。
良玉福身,模样虽是恭敬,但言语之间却满满的都是敷衍:“有人上府闹事了,如今姑娘正在处理此事。”
“何人敢来我侯府闹事!”宋横波横眉冷对,正要冲出去,良玉已经朝着身后的几名丫鬟使了眼神,让他们上前将宋横波给擒住,她双手被一群丫鬟反着扭在身后,她想要摆脱这些丫鬟的控制,可到底是在痴人说梦,她奋力的一挣扎后,便瞪向良玉,“你要做什么?”
“府内的事,实在是不太适合四姑娘出面。”良玉道,“本来人家就是冲着四姑娘您来的,您若是出面,那岂不是将火气给引住了吗?”
“若是四姑娘当真是为了侯府好,还请您安安静静的在这儿看顾老夫人吧。”良玉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完,也不去看宋横波被气得发白的脸色,扭头兀自对着凌晴道,“夫人请。”
等着两人离开,宋横波恶狠狠地将自己的手从那几个丫鬟的手中抽出来:“你们可以了吧!”
“还请四姑娘不要责怪七姑娘,七姑娘毕竟也是为了您好。”身后的丫鬟说道。
宋横波双眸一眯,显得十分凶狠:“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得对她感恩戴德不成?”
丫鬟道:“许是四姑娘忘了,七姑娘前阵子不在府中,您外出的时候,得罪了一些姑娘,那些姑娘都是世家中的嫡女,甚至还有一位的长姐,是如今的宠妃,若非七姑娘从中周旋,四姑娘您觉得您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
经丫鬟这么一提醒,宋横波这才恍惚的想起,自己的确好像在外出的时候,同人起了争执,那几人来势汹汹的,为此她还担忧了好长一段时日,后来见着没什么事,这才渐渐地将这事给忘了。
只是就在她快忘了的时候,这件事竟然又以另一种方式,被人提起。
宋横波觉得脸上有些难堪。
她狼狈的转身,不在置一词。
徽雪院。
凌晴过去的时候,四人正沉默的各自喝茶,明明是有些沉闷尴尬的气氛,可凌晴却觉得几人相处的分外融洽,有种岁月静好的安谧。
而她则完完全全就像个局外人,插不进去。
最先发现她的是绿珠,绿珠朝着她福身问好,宋以歌几人这才齐刷刷的转身朝着凌晴看去,凌初起身,引着凌晴坐到了宋以歌的身边去。
其实她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同凌初见着了,如今见着自己久违的亲人,这些日子所有担心受怕的委屈,在刹那涌上心头,她低头瞧着牵着自己衣袖那只手,突然身子一旋,便扑进了凌初的怀中去:“哥哥。”
她喊得又娇又软,尽显女儿家的娇态。
凌初有那么一瞬的不适应,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他轻轻拍住了凌晴的肩膀,温声安慰。
宋以歌也知他们兄妹见面,有些私密的话要说,当下也没有打断,只是同谢家两兄弟对望一眼后,便一同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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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灵堂
廊檐下,三人呈一个三角面对面的站着。
庭院外的阳光已经收敛,又余下阴沉的天色,恍若乌云罩顶,不过此景倒也映衬着屋内断断续续的哭声。
宋以歌不像谢景重他们身怀内力,听得清里面到底是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凌晴哭得肝肠寸断的。她好奇的想要扒着门框去偷听,谁知还没靠近,就被谢景初给隔开。
他警惕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你想做什么?”
“不怎么。”宋以歌摇头,倏然屋内的哭声加大,引得她耳尖动了动,谢景初二话不说将宋以歌的后衣领一提来,就将她拎到了石阶上。
就在身子悬空的刹那,宋以歌整个人都懵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谢景初,似乎不太明白好端端的,他怎么弄了这么一出?就连她的身子被谢景初放下来,她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依旧是那副吃惊的模样。
谢景重瞧着谢景初的动作时,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可不等他过来,就又看见谢景初不怕死的狠狠地在宋以歌的肩上拍了一下:“能不能回神?”
刹那,宋以歌的脸色顿然染上了绯红,一双眸子中充满了水雾,盈盈动人。
其实她不是羞的,而是被谢景初给气得!
她长这般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拎着后领子丢开!不管是作为林璎珞还是宋以歌。
见着情况不太对,谢景重立马从廊下跑下来,他先是对着谢景初的小腿狠狠地踹了一脚后,这才作揖向着宋以歌赔不是。
宋以歌沉着脸将被谢景初扯散的衣领子拉拢好,谢景初这时也发现了自己做得着实不大妥当,他歉疚的摸了摸鼻尖,学着谢景重的模样,对着她行了一礼:“七姑娘,此事是谢某人孟浪了,若是有损姑娘的清誉,谢某也愿意负责。”
“不必。”宋以歌压下口中几欲要脱口而出的嘲讽,冷淡道,“谢小侯爷日后还是多加注意些吧。”
听此,谢景初并未在多言,安静的退到一旁,等着里面的两兄妹叙旧完。
许是明白如今的情况如何,两人在里面并未耽误太久,便双双出来,将三人请了进去。
趁着凌晴同他哭诉的时候,凌初已经将大致的情况同他们说了一个清楚,所以接下来的事,他们便好说多了。
五人围着木桌而坐,桌子中央隔着的烛火不知何时被人给点亮,光芒微弱的在风中摇晃。宋以歌又将夜一几人也唤了进来。
他们先将寻找宋以墨范围在舆图上圈了一圈后,这才说起了宋以歌准备假扮宋以墨的事。
谢景重最先开口:“我倒是会一些粗浅的易容,将你扮成宋以墨的样子倒也并非什么难事,不过我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宋以墨出来了,那宋以歌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