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歌拿着勺子搅了几下,问道:“我若去临安,绿珠你可要随我去?”
“奴婢自然是要……”话未说完,就被宋以歌截断:“罢了,我若是真去了,这府中无人,只怕有些不长眼的会欺负到嫂嫂的头上,你便留在府中帮帮嫂嫂吧。”
绿珠一听,立马就抑郁起来,小脸耷拉着,没有半分的精气神,宋以歌用手托腮,逗了几句后,才换的绿珠一句:“姑娘,您偏心。”
“姑娘,姑娘。”庭院中骤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声。
宋以歌自然听得见,她将托着脸的手放下,转而隔着窗扇看着外面:“绿珠,你出去瞧瞧,是谁在那大呼小叫的。”
绿珠应了声,刚要出去,就见一个丫鬟不顾规矩的惊惶的跑到屋中来,一下子跪下:“姑娘,外头有人在闹事。”
“闹事?谁?”宋以歌惊讶的从罗汉床上起身,将手炉往旁边一搁,穿好鞋履后,极快的就同绿珠和那个丫鬟一起朝着影壁走去。
丫鬟是跑过来的,如今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小脸憋得通红,可还是撑着将声音放得极慢的与她说道:“那人自称是我们侯府一处庄子的管事,说是奉命来给交租子的。”
“租子?”宋以歌皱眉,“先不说如今还未到交租子的时日,就说交租子,那也该是我们派人过去收,哪有他们跑过来的道理。”
说完,宋以歌又在心中叹气,看来这一次当真是来者不善。
她不敢耽误,急急忙忙的在丫鬟的簇拥下去了府门口,本来她都做好了被众人围观的准备,谁知她过去的时候,那里竟然安安静静,小厮丫鬟有条不紊的平静的走过。
她顿时就停了脚步,转头看向带路的丫鬟:“不是说有人闹事吗?”
丫鬟也急得红了脸:“姑娘,的确有人闹事,还有人被砸伤了。”
宋以歌又仔细地看了一圈,别说闹事的人,就连一个受伤的她都没有瞧见,她不自觉的又在前来通风报信的丫鬟身上转悠一圈,她倒不是怀疑这小娘子是逗着自己玩,只是若是有人闹事,此时又怎么会安静如许。
她眉尖拧着:“先过去瞧瞧。”
丫鬟见着她的目光转开,瞬间就松了一口气,连着语气都轻松不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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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出手帮忙
府门前一派安静,别说闹事的人,就连过路的百姓都见不了几个。
宋以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守门的小厮:“刚才发生何事了?”
小厮转身拜下:“回七姑娘的话,有位先生自称是咱们侯府庄子上的管事,说是奉命前来交租子,然后便在此处喊冤,还砸伤了一人。”
她往四周瞧了圈:“如今此人在哪?”
“那人来闹事的时候,正巧与傅将军碰上,如今被傅将军给带回去审问了。”小厮说完,又道,“傅将军还说,等着他将人给审出一个结果来,便会遣人告诉姑娘的。”
绿珠捂着嘴悄悄一笑,眼神流转的望向宋以歌,似在暗示着什么:“傅将军对咱们侯府的事还挺上心的。”
的确上心,甚至是上心到她心中隐隐的多了几分不安。
“那被砸伤的人在哪?”宋以歌故意略过傅宴山然后又问道。
小厮又道:“被将军一起带走了。”
于是宋以歌才回来还没歇息片刻,便又让人备车,趁着如今天色还算敞亮赶去了傅府。
傅府的小厮似乎知道她回来,一早就在门口等着,见着她来,便殷勤的将小凳子搬来,让她下了马车后,就领着她进去。
去的地方是一处大堂,一个人老者正被他们五花大绑的捆着丢在阴冷的地面上。
宋以歌虚晃了一眼,坐在前方的傅宴山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指着那人:“认得?”
“嗯,的确是我庄上的管事,不过……”宋以歌走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就算是庄子上的管事来交租子,也不可能是他。”
至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宋以歌倒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先过来坐。”傅宴山朝她招招手。
宋以歌拧眉看着他的动作,总觉得这人怎么将她当成豢养的那些宠物,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走过去坐下。
立马就有小厮伶俐的奉了热茶上来。
“如今天凉,你身子不好,先喝些暖暖身子吧。”傅宴山瞧着她坐下一动不动的,便又开口说道。
说完之后,傅宴山便用手撑着头看着她,总感觉这丫头瘦了不少,比起年前见着的时候。
“可用膳了?”傅宴山又问,直接打断了宋以歌想问那人的话。
宋以歌还不曾开口,绿珠便在她身后笑眯眯的接道:“我们姑娘还不曾用膳。”
“那便留下来一起用吧。”傅宴山没有在过问她的意思,便擅自决定了此事,接着就吩咐小厮前去准备膳食,半分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留一个。
宋以歌坐得端正,可心中却想若是回府,此事被宋横波那丫头知道,想必她又不得安生了。
男人真麻烦。
她如是想到。
虽说他们这些人家中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可在他们用膳的时候,傅宴山许是为了怕尴尬,便将被砸伤的那人情况给宋以歌说了一遍。
等着将此事说完,傅宴山刚好将饭吃完。
他搁了碗,又道:“那人暂时在我府中休养吧,等着伤好后,我在将他送回去。”
“随意,人是你救下来的,你若是觉得那人机敏,留在府中也可,带明儿我命人将他的卖身契给你送来。”宋以歌用膳的动作较慢,傅宴山吃完了,她碗中还有大半碗的饭。
她胃口比较小,又被傅宴山喂了一碗汤,碗中剩下的这些饭无论如何都是吃不完了,可在傅宴山的注视下,宋以歌又不好浪费粮食。
原先还在王府的时候,她吃不完的饭菜都是倒给沈檀的。
这里……宋以歌挑着菜,明明先前还算可口的饭菜如今是味同嚼蜡。
傅宴山同她算是少年夫妻,都不知在一起过了多少个朝夕春秋的,如何不明白她这般模样到底是在想什么,于是他很随意的起身,自然而然的将她的碗从她的面前取过,搁在了自己面前,他又拿起先前搁下的玉箸,一点也不避嫌的吃了起来。
瞧着他的动作,宋以歌倏然就红了脸,嗫喏半响,傅宴山才听清她说的话。
她说:“这是我吃过的……”
“无妨。”傅宴山一点都不介意,“别浪费粮食就行。”
宋以歌也不知该回什么,沉默了许久,这才轻轻地应着:“哦。”
用完膳,已是半个时辰后。
宋以歌同他又回到刚才的那个大堂,那个管事正闭着眼靠在地面上,眉头皱着,似乎哪里不太舒服。
傅宴山淡漠的从那人的身旁走过,没走几步却停下来,回头看着她:“这人,你真识得?”
“识得,是庄子上的秋伯,也算是——老人了。”宋以歌这话说的虽不算抑扬顿挫的,可后面的那个声调却是扬起来,如同猫儿似的,特别抓心挠肺的。
傅宴山转身,愉悦的眯着眼睛笑:“自然识得,那接下来的事可就好办了。”
“我去的时候,正听见这人在你们侯府门口撒泼,说老侯爷一死,你这个掌管庶务的姑娘,就涨租子不说,还要将他们给赶出去。”
“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宋以歌闷闷的反驳,“不过是个小庄子罢了,那些租子能有多少,我还没这么蠢。”
“不知道。”傅宴山道,“可要我帮你审问审问?”
宋以歌听后,又将秀丽的眉头给拧巴了起来,她不算是个多事之人,而且人也极懒,这事若能躲掉,她决计不会去招惹,是以在听见傅宴山主动开口后,她心头倒是有了些打算。
她极快的换了一副笑脸,盈盈的浅笑,如春水微澜:“会不会太麻烦傅表哥了?”
“举手之劳。”傅宴山招招手,心中倒是欢喜的紧。
宋以歌以为他这又是在唤她,她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将军。”
顿时,宋以歌尴尬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傅宴山倨傲的扬着下颌,指着他:“拖下去吧。”
“是。”
那管事被拖走之后,宋以歌觉得屋内气氛顿然就安静下来。
她坐在凳子上,手边是小厮才放上来的甜点,那人就坐在上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显得愉悦而轻松。
烛光打下,照在他清隽的侧脸,不知何故宋以歌就想起了凌月曾与她说的话,这人有了妻子,为了他的亡妻,终生未娶。
宋以歌垂了眼,瞬间便没了任何的心思。
这种人,还是少碰为妙,伤人伤己。
夜里回去的时候,落了雨。
傅宴山披着蓑衣,一直将她送到了侯府的大门口,亲眼目送她入了府,这才打马离去。
回了屋,丫鬟们极快的上门,替她宽衣,将濡湿的衣裳换上,又替她打了一桶热水来,搁置在屋中,直到月上中天,宋以歌这才在绿珠的伺候下宽衣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