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好像想起来自己是要说道他的,若不然下次再遇到险境,他又不管不顾,伤了身子和性命怎么办?
便虎着脸,道:“下次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不许在仗着自己力气大,就自己乱做决定!你得先问过我啊!”
陆宴不说话,一双好看的眼睛湿漉漉的,就这么看着她。
唐念锦走着走着,偶尔抬头看他,见少年沉默,又觉得自己骂的狠了,显得他好像有些可怜,便软了声:“那个,我也不是说你错了,你……”
“不对,你这次反正做的就是不对……我要说什么来着……”
见小姑娘把自己绕进去,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便咳嗽了一声。
“你不会受了寒气了吧?”她紧张道。
“好。”
“什么?”她有点莫名其妙。
陆宴加快步子,低头轻轻笑了笑:“以后的事,都问过你。”
第二卷 彭城暗流
第13章 彭城
到了城郊外的庄子,只剩一个看门的瘸腿老人,耳眼不明。陆宴换了衣服,才同唐念锦一同回彭城。
到了城门下,唐念锦抬头瞧见这远近闻名的瓷器之城,曾经与唐父第一次来此地的记忆再次浮现。
唐至文曾在京中任职,为人谨小慎微,却也四处都吃得开。只是摊上一桩案子未办妥,相关官员均被问责查办,也是唐至文四下运作,才只是被“发配”到这偏北之地,当了个知县。
想要回京,却也遥遥无期,三年任期才开始,即使日后转任,也多半是在这北边打转转,是以此次拖家带口,带着全家人一同来了彭城。
彭城不比京城长镐,单是天气水土,人物风情就有极大不同,小姑娘初来此地,又不常出门,别的是感受不到,只对那严寒的天气记忆深刻。
彭城的景象,也只是月前入城时看了几眼。
彭城街长,条条交错,处处可见一面面笼盔墙。南城住人,北城烧窑,巷口街道,纵横穿插。内城一道,外城一围,又有清河自西向东穿过。
到了外城城内下,需得简单盘查,北边不如中原,也有贼盗流匪。那城门口贴着的画像,有几张唐念锦瞧着也甚是眼熟,可不就是那“慈州九匪”。
那城门的侍卫见到陆宴,自然也是认识他的,一面检查前面的行人,一面探头向后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小陆爷么?”
前后的行人听见这话,也好奇回望,陆宴本就生的令人印象深刻,俊逸潇洒,长身玉立的模样,又是陆家的少主人,这彭城自然是没人认不得他的。
而有关陆家纠纷之事,早也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先前他在山中陶庄上,旁人只是猜测揣摩。如今见他身边只跟这个小姑娘,连以往陆家的派头都无,都暗道陆家是真难了。
陆兴察带着自己儿子大张旗鼓回到彭城,扬言要拿回陆家家业,陆宴此时回来了,必然有一场好戏可看。
“什么少主人,彭城都传遍了,不过是个出身未明的野小子罢了。”那靠在一旁的守卫讽笑道,昔日他见到这位彭城的大财主,哪次不是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人家却是连正眼也没给过一个。如今陆宴这小子快要垮台,他自然乐意上来踩上一脚。
“你既然都不是彭城的人,还回来做什么。”那守卫伸手一拦,刚好挡住陆宴。
陆宴没说话,看了他一眼。
“张三狗,闲的没事做?要不我禀告上头,让你多轮几次班?”
听见这话,那原本还一脸嚣张的守卫浑身哆嗦了一下,转身便笑道:“绕哥,误会,误会了,我这不是为了城里百姓着想,多盘问仔细些。”
还斜眼看了看陆宴:“免得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混进来。”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那开口的青年也穿着守卫的铠甲,浓眉长眼,五官端正,看着高大。他走到几人面前,轻轻一推,便把张三狗推到一旁去。
“别在这儿堵着南门,没见到后面还有送货物的车队?”
张三狗连连点头,后退几步:“是是是,没问题了,你们走吧。”
那青年与旁人不同,并未多看陆宴二人几眼,只带着一个守卫,到队伍后面检查车队去了。见青年走出十几步,那张三狗才垮下脸,嘴里碎碎骂道:“不就是仗着家里有点关系,一个新来的还敢踩在我头上,早晚弄了你。”
又转头对陆宴不耐烦道:“走走走,晦气,还站这儿干嘛?”
前后排着的百姓议论纷纷,陆宴却好似没瞧见,目不斜视,只带着唐念锦进了城。
此处是南门,又因是大年初一,街上少有行人,两人走了一会,陆宴忽然停下步子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以陆宴现在不争不抢的性子,若让他独自回去,到了初六祭祖,那陆兴察父子还不知会如何欺负他。如今连一个守门的守卫都来落井下石,更何况其他那些吃人的商人。
况且现在回到唐家,自己也是受制于人,既然唐至文不急着找她,她何必着急回去。
便抬头看着他,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去你家。”
陆宴:“你是我什么人,要和我回家?”
唐念锦一时语塞,只能扮可怜:“你答应教我烧瓷,我还没出师,如何能走?”
“你想学烧瓷,到时来陆家寻我便是。”
“我家人不许我出门,我不如直接和你一起去陆家,陆家家大业大,总不会连个多余的房间都没有吧?”她心思活络,张口便道。“我也不久留,待我日后赚了银子,再还你吃住费用便是。”
祈朝虽然民风开放,但一个未出嫁的姑娘频繁往外人家里跑,名声自然也难听些,更何况她是知县的女儿。如今城里少有人认识她,只要不碰见唐家的人便是。
“我只留到初六,初六一过,我便回去。”唐念锦又道。
陆宴也懒得与她争论,便随她去了。走过一条街,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却拥着一堆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啊?”
外层围着的人都是看热闹的,因他们堵着路,正在那中间,便让外面的人越聚越多。
瞧这当事人的身形打扮,地上哀嚎那人显然是旁边小摊的摊主。而另一人虽衣着富贵,金带束发,却一脸戾气,时不时补上两脚,怒道:“瞧不起我?你是不是怕我没钱,啊?说话!”
“敢糊弄我,你去打听打听,有我买不起的东西吗?”
那摊主蜷缩成一团,只护着头,不断叫唤。
许是打累了,那华衣青年才停下来,道:“再有下次,小心我把眼珠子给你挖出来!省得你眼瞎!”
“是是是,小的下次不敢了。”那小摊主连忙伏地求饶。
“我拿你东西,那是看的起你!就你这一破玩儿意,呵呵。”临走前,那华衣青年还伸手一推,将旁边那一摊瓷器玩意儿摔得粉碎。
瓷器落地,噼里啪啦的,那摊主虽伏在地上,也是浑身一震。
还有几块碎瓷片摔到他眼前去。
“看什么看,都散了!”那青年一脸嚣张,脾气暴虐,周围人见他不好惹,便也纷纷躲瘟神似得散了。
唯有陆宴和唐念锦站在街中间,四下人一散,便显得他们两人的怪异来。
那华衣青年才走几步,见这二人一动不动,便留步打量起来。
这一看,又看出事来。
陆宴素色长衫,白玉腰带,披着的墨色长裘领口隐约绣有金线。黑白之间,显出一种独特气质。且相貌俊逸,如玉如仙,无论在何处,都能吸引众人目光。
而那华衣青年,虽然锦袍加身,金带锦鞋,唐念锦却觉得他身上并无那养尊处优之人的气质,用她原来世界的话来说,更像是——暴发户。
尤其是这人皮肤蜡黄,双目无神,脾气不小,还稍显有些弯腰驼背。
陆宴见人向来是一副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样子。又站在路中间,显然是未将那青年放在眼里,华衣青年本就怒气未消,便靠上前来,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给我滚开!”
陆宴没理他,先前是人堵着路,此刻人散的差不多了,便抬脚要走。
华衣青年如何能忍得这般无视,当下怒道:“我和你说话呢?你哪来的?”
伸手就要来推他。
陆宴一让,便让他踉跄几步,扑了个空。
唐念锦也无意与这种人多加纠缠,加快步子,走到陆宴身旁。
华衣青年转头瞧见唐念锦,只道这彭城地处北地,少有女子在外走动,即便有些未出嫁的姑娘,也都个高体壮。他难得见到个娇弱面白,腰若扶柳的小娘子,便起了心思。
“站住!”
见两人都不理他,华衣青年面上怒气更重,便让身后两名家仆上前抓人。
唐念锦第一次遇上这种仗势欺人的事,谁想得到光天化日下,有人敢在大街上抓人,愣了一下,想躲开,却被那两人围了起来。
陆宴也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将唐念锦拉了过来,自己落入两人包围中。
陆宴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加上那青年对方足有三人。唐念锦担心他受伤,想来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也是不会功夫的,不像她,跟着学校里的武术老师学过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