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放完晚饭不到两炷香后,牢门就再一次被打开,进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府兵,一手配一刀,摇摇晃晃过来,跟择小白菜似的,来挑选今天的‘幸运儿’。
刚放了饭,还有好几个人缩在角落里扒拉着嘴里的饭,估计是想临死前吃顿饱的,府兵嗤了一声,随手点了一位。
“你!就你!给我出来!”
那个被点中的倒霉举子颤颤巍巍站了出来,吞咽一口唾沫,牢门被打开,另一个府兵毫不客气的拽人。
人到门中,正要离开时,对面牢房发出了哎呦哎呦的叫唤声,继而那个绝色小娘子泪眼婆娑趴在栏后求救。
“两位大哥,你们行行好,给殿下递个信儿,说熙王殿下生了恶疾,怕是不行了!”
府兵们也是知道她和熙王身份的,想了又想,那个守门的府兵凑个脑袋过去往里探,十分不耐烦道:“什么恶疾,死不死人啊?”
地牢无窗,又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暗的很,府兵只隐约看见角落里有个人,他把头又往前伸了伸。
那原本离他只有一尺的小娘子突然从袖中探出一支明晃晃的簪子来,眼疾手快往府兵脖子上一扎,登时血冒了有三丈高,呲啦呲啦,溅落到铁栏和墙壁上。
这一扎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别看女子劲儿小,但使起这种惯常精巧的物什时,还是颇为顺手的,那府兵白眼一翻,甚至还来不及捂住脖子,就这么软趴趴倒下了。
那个原本擒住举子的府兵还没反应过过来,十几个举子一涌而上,将他压在身下,缴了他的佩刀,堵住他的嘴。
蒋含娇平日里连只鸡崽儿都不敢杀,如今竟杀了人,温热血液喷发在她脸上,没的引起一阵作呕,脚下一虚,还是熙王及时扶住了她。
这头才稳下来,那头举子已经用缴来的佩刀将那府兵刺了个透心穿,都是一贯拿笔杆子的文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折腾了这些时日,倒比杀人的土匪还要穷凶极恶几分,将那府兵尸体往边上一扔,犹不解气的跺了几脚。
熙王拿了刀,带着蒋含娇,许允等一干举子跟在身后,就这样出了地牢。
端王府设立地牢的地方在最西面,想是这地牢之前没怎么用过,这回用了但仗着府中防守森严,只设了两个府兵看管,一干人出了牢后,已经是薄霞渐坠,新月初上,一得了自由,便立即想离开这端王府。
但奈何人数太多,目标太大,即便手上有刀,但也敌不过那些精锐,索性化整为零,分自寻门路离开。
而端王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把今天的人领来,心下有些不安,挥动了两下手里的钢刀,正要召来随从询问时,外头突然闹哄哄起来,有重物击门的声音,以及四处奔走的叫喊声。
随从匆匆进来,慌了神道:“殿下!不好了!禁卫军开了城门,镇北将军领兵打过来了!”
端王将刀重重插在旁边到底屏风上,“胡说什么!禁卫军怎么会开城门!”
随从忙道:“听说...听说是承安郡王持了皇后娘娘的凤印,眼下王统领倒戈,府门快破了,殿下,您快逃吧!”
端王捏着随从的肩膀使劲摇,“凤印?他怎么会有凤印!凤印不应该是在五台...”
话音戛然而止,端王怒极反笑,“本王知道了,是她,是她把凤印给了梁瑾,本王定要宰了那个女人!”
说罢,他提刀前往。
那些府兵虽然精锐,但对上常年久经沙场的镇北军,还是弱了一大截,没几下就溃不成军,端王府破,彻底陷入一场混战。
蒋含娇没想到援兵来得这样快,三人才走了一截,就见府中奴仆收拾着细软仓皇出逃,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
许允看傻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外头兵戈不止,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蒋含娇道:“是城破了,援兵打到王府上来了,咱们这个时候要赶紧找到援兵,表明身份。”
“想走?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端王不知从哪里出来,垂拉着一双眼,寒刀划过石板地面,一步步逼近。
他哼笑,阴恻恻看着人,“未曾想本王一时大意,竟然会败在你一个女人手里,那凤印,是你给梁瑾的吧。”
第74章
端王的出现,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但让三人都猝不及防,尤其是熙王,对他戒备心很重,从府兵身上缴来防身的佩刀横挡在胸前,一脸警惕。
蒋含娇强撑着气力,看似无惧,承认了下来,扬了扬首道:“是我给的又如何,端王殿下如今还不赶快去逃命,还顾得上寻仇?”
端王桀桀道:“逃命?这京城哪里还有本王能逃出去的地方,既然逃不掉了,倒不如多拉几个人给本王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啊。”
他没有把熙王放在眼里,讥讽道:“你猜,你们三个人今天能不能从我手上逃出去?”
端王自幼习武,说不上绝顶高手,但武艺精湛,总比一个弱女子,一个痴傻儿,还有个文弱书生好,他起刀开势,刀风所扫之处,皆是秋草瑟瑟,蒋含娇看他是真的起了杀心,只得拔腿要跑,她还没喊出来,熙王愣头青一个,就先冲了上去。
“我和你拼了!”
熙王个头高大,比端王还要长上一截,但打架比得不是高大与否,熙王没有武功底子在身,那佩刀在他手里使不出招式来,还没近得了端王的身,就被端王用刀背拍了出去。
他跌在草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蒋含娇想去拉人,但奈何自身难保,被许允拽着要跑,但端王哪里会容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一记刀锋切过去,许允顿时背后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那滴了血的刀没有片刻停留,又朝着旁边的蒋含娇砍去,一时间,天幕都被遮住了明光,蒋含娇认命闭上了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只听到铮地一声,刀剑相交时的锋鸣震耳,嗡嗡回荡不绝。
她睁开眼,却见是梁瑾出现在她身前,用剑替她挡下了那一刀。
数月不见,他清瘦了不少,眼底是两团遮不住的淡青,下巴处也冒出了长长短短凌乱的胡渣,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梁瑾武艺这一块本就是个半吊子,要不然在金陵的时候也不能被一个匪贼所伤,即便这段时间有钟家教他,但到底为时尚短,不能成气候,和端王自然是没法比的。
这一刀是他硬抗下来的,赶来时他就看见端王扬刀砍向蒋含娇,一时气血冲头,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拔了剑去挡,刀重于剑,架在剑锋上已经一寸寸陷了进去,将他手腕震得生疼,但他不能松手。
他紧咬牙关,“含娇,快走!”
蒋含娇也不傻,赶紧从刀剑之下离开,梁瑾这才松了手里的剑,拼尽全力甩开端王。
端王的刀还举在手中,看梁瑾仿佛看一个傻子,“你这是上门来送命吗?”
他拿刀尖指着蒋含娇,“就为了她?若本王现在把你杀了,你猜这天下会不会不费吹灰之力的落到本王手中?”
梁瑾将剑深深插进土里去,凭力站了起来,目中无波,异常平静的回答他,“不会,即便是今日我死了,他们也会从皇室旁支中挑选一位新帝,而绝不会是你。”
端王戾气尽显,没有再说话,而是捞起旁边的熙王,将刀架在他脖颈间,“给本王立即准备金银细软,和一匹千里马,放本王出城,不然本王现在就杀了他。”
恐他们不信,端王还将刀挨着近了一分,熙王颈上皮破了,流出丝丝殷红来。
这一番变故是众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这边动静大,招来了清府的镇北军,弓箭手齐齐对准了端王,只要他动弹一步,就能叫他立即万箭穿心而亡。
熙王叫嚣着说,“不要放了他!快!快把他杀了!”
梁瑾陷入两难,沉思许久后,才终于点了点头,“去给他准备。”
马匹和金银都是从端王府现成拿的,很快就送到了端王面前,端王面露喜色,拖着熙王一步步靠近那马,正要翻身上马时,熙王逮准时机往他大臂上狠咬一口,端王痛叫松了手,他跳下了马。
熙王愚勇有余,以为逃离端王手中就没事了,正高高兴兴要跑过来,还没走两步,端王已经反应过来,眸中闪过狠戾,举刀朝熙王砍去。
陡然间,只听到一声‘殿下小心!’,和万箭齐发的破空声,端王被射成了一只血筛子,从马上坠落,喉头滚动两下,往外吐着鲜血,临死前仍瞪大了眼。
而推开熙王的蒋含娇深深挨了这一刀,倒在了血泊中,早已不省人事。
.........
数月后,京城某座别苑内,天儿还下着鹅毛大雪,外头冰天动地的,唯有暖室中如春温适。
江梅在毡帘外架着陶壶,水雾朦胧中还带着浓浓药草味儿,她一壁拿着蒲扇注意火团子煮药,一壁竖起耳朵留意着里头的动静。
“这刀伤怎么还没好呀,太医也忒不顶用了。”
懒懒的声音,“伤筋动骨且都需一百天,更何况是那么重的刀伤,哪儿就那么快了。”
“哎,我还盼着能正月后好呢!礼部已经把登基和封后的一应事宜都准备好了,到时咱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天底下再没有人能越过我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