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指节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你可知她如今在端王府有多危险么,若直接将王统领拉过来,那么端王立即就能反应出此事出在了她身上,到时候她只有死路一条!”
柳宾容反问,“难道多拖延一时,任由端王底下那些人在京中胡作非为,那些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更何况端王府由府兵层层把手,殿下连进去都难,想要将人救出来,无疑是天方夜谭。”
梁瑾气得将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惹得茶盏上瓷盖伶仃,几滴水迸溅在漆面上。
一时间,四下静寂无声,只能听见一阵阵的倒吸气声。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时不时蹿出来几只硕大的老鼠,浓烈的血腥气和着皮肉腐烂的怪味儿混合在一块,伴随着凄烈的惨叫声,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熙王抱头缩在角落里,老鼠在他衣裳上过,肆无忌惮的样子,仿佛这里已经是它们的天下。
门被一下子打开,蒋含娇被推搡进来,下一刻,铁栏杆门又被关上,锁链重重,那些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地牢污秽,几乎没人会愿意多停留片刻。
熙王许久没见阳光,眼中已经混浊昏暗,唯有在抬头看见人的那一霎那,又露出点点星芒。
“蒋妹妹!”
他哭着踢开那些老鼠,蒋含娇甫一进来也被惊着了,之前她一直被安顿在一处厢房内,虽然不是精致香闺,但也齐整干净,如今见过梁瑾后,乍一被打入地牢,一路是强忍着呕意。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熙王用手背抹去眼泪,他被端王伤了胳膊,只能稍稍抬起来一点,“自从那日晚上在客栈和你分开以后,我就一直在这里了,这里好多老鼠,又潮又暗,每天都有哭声,吃的饭菜都是馊掉的,蒋妹妹,我们是不是死了,这里是不是阴曹地府?”
说到这里,他哭的更厉害了,“肯定是阴曹地府了,蒋妹妹也没活下来,我情愿不在这里看到你,也盼着你能活着。”
蒋含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殿下放心,我们没死,这里也不是阴曹地府,是端王府的地牢。”
熙王停了哭声,睁大眼睛道:“真的吗?那个大坏蛋没杀我们吗?”
闻言,蒋含娇略垂了眼,拢过鬓边碎发,她抿了抿嘴说,“没有。”
现在没有杀,但是当端王知道凤印的出现了,是必然不会放自己一条生路的。
熙王打了个哭嗝,“可既然是地牢,怎么会有那么多哭叫声,这里没有窗,我也不知道白夜,自我进来以后,这哭声就一直没断过了,一阵阵渗人的很,我还以为是死了下阴司。”
蒋含娇走过来也听到了声音,这地牢是一间间铁栏竿隔开的,活像个牢笼,因为光线太暗,她走过来时没瞧清里面是什么,只知道这声音绝不是一个人的。
端王府的地牢里,怎么会关着这么多的人?这些人都是谁?
熙王收拾出了一个尚算整洁,没多被老鼠啃食过的的草垫一角,蒋含娇敛裙挨着坐下,“叫殿下吃苦头了。”
熙王摇头说没有,“吃差些睡差些都不算苦,就是这声音怪吓人的,要是再让我待下去,恐怕都要疯了。”
他先天心智不足,原就比正常人更脆弱一些。
二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只听到这鬼哭狼嚎中夹杂了几声诗书,隐约是‘苟利国家生死以’‘魂断丛台归不得’。
蒋含娇轻念出声,若有所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熙王听她喃喃自语,凑近了些,“蒋妹妹说什么?”
电光石火间,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起身用力过猛,险些撞倒了旁边的熙王,“我知道了!”
“哎哟!”熙王扶住了墙根才没被撞下去,脚步踉跄,踩到了乱窜的老鼠,尖利吱叫一声,他吓得赶紧甩开脚,噔噔退了一步。
额间冒着虚汗,熙王说,“蒋妹妹知道什么了?”
蒋含娇嘴角上扬,敞开嗓子往外喊了一声:“惨将赤手分三席,敢为丹心借一枝!”
熙王怔怔站在那里,完全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不远处就有了回音,“有人!快来人!快来人!”
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呼叫声响起,盖过了原本凄悚的哭声。
听到回声,蒋含娇松了口气,熙王扯了扯她小小声问,“这些人到底是谁呀?”
蒋含娇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大梁的栋梁之才。”
她投目望向外面空洞的黑,“若我所料不错,他们都是今年秋闱的举子。”
熙王眨了眨眼,今年的举子案他也听太后念叨了好几日,自然记得,“是那些登功名楼击鼓,状告端王的举子吗?”
蒋含娇说正是,“端王因他们失了太子之位,他挟控京城后,定然也会将他们捉来关押,已泄心头之恨。”
虽然这些举子的作为背后,少不得有其他人的推波助澜,但敢跟当时风光无二的准太子对着干,自然都是有傲骨在身的,即便沦落至今,也不忘以诗鸣愤。
她清了清嗓,传声道:“敢问诸位可是今科秋闱的举子们?”
听到回声,蒋含娇松了口气,熙王扯了扯她小小声问,“这些人到底是谁呀?”
蒋含娇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大梁的栋梁之才。”
她投目望向外面空洞的黑,“若我所料不错,他们都是今年秋闱的举子。”
熙王眨了眨眼,今年的举子案他也听太后念叨了好几日,自然记得,“是那些登功名楼击鼓,状告端王的举子吗?”
蒋含娇说正是,“端王因他们失了太子之位,他挟控京城后,定然也会将他们捉来关押,已泄心头之恨。”
虽然这些举子的作为背后,少不得有其他人的推波助澜,但敢跟当时风光无二的准太子对着干,自然都是有傲骨在身的,即便沦落至今,也不忘以诗鸣愤。
她清了清嗓,传声道:“敢问诸位可是今科秋闱的举子们?”
第73章
地牢并不小,这声音传出去,甚至还有几分空旷的回音,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水面,顿掀起层层涟漪,那对面的嘈杂呼喊声变得惊喜起来,原是争先相认,但因为各有各的声音,显得格外纷乱,最后还是一个和润的声音做出了代表。
“我等正是,自京城被封后,端王下属先后将我等捕来,每日提拎一人,杀之泄愤,直到今日,已有二十日了。”
那道声音愈发寒凉,抨击着端王暴行,“眼见同伴被折辱至死,我等却束手无策,更忧心牢外情形,恐端王策反,图害生灵,姑娘可否告之我等,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
说话之人应当离蒋含娇身处的这一座牢笼很近,蒋含娇听到声音怔了好久,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许公子?”
她和许允到底接触过一段时间,对其音貌不能说十分熟悉,但还是能勉强分辨出来的。
那声音亦是愣了一下,上扬几分道:“是...是蒋姑娘吗?!”
蒋含娇说是,“许公子也被抓进来了吗?”
只听到许允苦笑一声,“正是我击了那悲颂鼓,端王忘记抓谁,都不会把我落下的。”他话锋一转,“蒋姑娘不是随皇后娘娘前往五台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王府地牢之中?”
蒋含娇对许允刮目相看了几分,她慢慢捋着话,将端王假传圣旨,自己和熙王被掠至京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说到外面已经兵临城下时,许允忍不住叫了声好,“多行不义必自毙,端王这是自掘坟墓。”
暗处中不知是谁摸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一方光亮,细影摇曳在墙壁上,映出这些牢笼里十几名蓬头垢面举子的面庞。
许允为首站在对面,以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来形容他,是一点也不为过。
“原本进来时一共有三十多位,到今日,只剩下这十几位了,也不知道他今天又要提谁出去。”许允喉头滚动了一下,说不怕是假的,“只盼着能赶紧将端王擒拿住,还大家一条生路。”
自然是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的,蒋含娇咬了咬牙,问:“方才许公子说端王会派人每日提一位出去,大约是什么时分,一次来几人?”
许允想了想说,“进来后就分不清时间,但每回都是放过晚饭后,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就要来提人了。”他顿了顿,“每回是来两个人,个个带刀,一个开锁守门,一个逮人...”
说到这里,许允忙道,“蒋姑娘莫不是想逃狱?可逃出了这地牢,外面都是端王的人,想要离开端王府,实在是难啊!”
蒋含娇却道:“再难也得试一试,若是不逃,就等着洗干净脖子让他来砍,若是逃了,还有一线生机。”
这话说的也有理,要是端王在自己被擒前,把他们全都杀了,岂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更何况一日一个,指不定今儿个就是自己丧命了。
一想到那些被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的举子,众人一阵脊背发寒,异口同声的答应了下来。
眼见大家伙都答应了,许允也不好再说什么,隔着两道铁栏杆,窃窃私语一番后,吹灭了火折子,静等夜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