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吴老三和自己女儿才成婚多久,就在外养外室,这无疑是给了自己女儿一个没脸,孙夫人难免有些气不过。
蒋含娇继续道:“这外室乃是青楼出身,吴三公子养了有几年了,现如今孩子都生了,已然会走路,会牙牙学语。”
她每说一句,孙妙婧的身形就颤一分,直到说那外室已经生了孩子,更是心肝脾肺肾都跟着发抖,好不容易捂住胸口,孙夫人和蕉芹赶紧一边一个扶住人,生怕她这一口气喘不过去,活生生背过去了。
孙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现如今恨不得叫上人拿上棍棒,去吴家砸个稀巴烂。
她怀里搂着女儿,缓过劲儿来后,有几分迟疑道:“四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孩子都生了,吴家就不会不清楚这个外室的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瞒着藏着,来他们孙家过聘迎亲,打定主意就是要暂时瞒住的,怎么会被蒋四姑娘查出来。
蒋含娇端了杯热茶,递到孙妙婧嘴边,后者只是死咬着嘴唇,眼泪珠子哗哗往下掉,好不容易抿了一口,也不知是茶还是泪。
“吴家上上下下都瞒得好,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要说查也不会想到这一层,还是上回去吴家探望孙姐姐,见那院子又远又冷,身边服侍的人也是个面生的,便觉得奇怪,一再询问下,发现件件都和那采蓝脱不了干系,采蓝又是吴三公子身边的人,迁居也是他的意思,我自然而然,就怀疑上了吴三公子。”
说到这里,孙妙婧头歪在孙夫人肩上,止不住的淌眼泪,虽然之前蒋含娇早给了她做过心理铺垫,但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新夫婿,在外居然养了个青楼女子,还生了孩子,这无论如何,她都是难以想象的。
“我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跟踪吴三公子,发现他每隔两三日就要去一趟城东的柳子巷,问过左邻右舍后,得知吴三公子和一个姓叶的女子已经在这里居住三四年的光景了,还有个儿子,都以为二人是夫妻,那叶氏出身青楼,手段很是了得,又仗着自己生了儿子,便说服吴三公子,对妙婧下了毒手。”
这番话有刚查到的,也有上一世的前车之鉴,但那叶氏后来连生二子,以贱籍入吴府,逼死主母,做了名正言顺的正头夫人,正可谓是手段高明。
这下轮到孙夫人花容失色了,“下毒手?!含娇,你的意思是,妙婧小产,不是因为她不当心,而是被那外室和吴骋害的?”
本来自家女儿糊里糊涂,有孕不自知,坠马小产,孙家最初还觉得有些是不是吴家,但现在听到女儿是被人害小产的,孙夫人整个差点跳了起来。
蒋含娇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凝眉道:“不错,妙婧那一日去马场骑马,本就是受了采蓝的劝说,恐怕在那之前,采蓝就察觉出来妙婧有了身孕,告之吴骋和叶氏,马场早就设好了陷阱,当日独独只有妙婧骑了一匹公马,其他人骑的都是母马,而马场周围的干草上,都被人提前撒上了母马的尿液,以至于公马闻到这种气味发-情,才会把妙婧摔下了马。”
孙妙婧满面泪水,捂着脸喃喃道:“是了,是了,那日怪不得我会控不住马缰,原以为是那马性烈,却没想到......”
蒋含娇解了帕子给她擦干净眼泪,心疼道:“先别哭了,你小产这事必然是吴骋喝那外室做的手脚,吴骋不是个好东西,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哭。”
孙妙婧一抽一抽的,眼肿的像桃子,“我...我不哭吴骋...我是哭我那个孩子,他...他怎么狠得下心,那也是他的骨肉啊!”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吴骋要替那个外室和她的孩子铺路!”孙夫人眼光老道,说到了这个份上,一眼看出问题所在,“那外室出身不清白,就是迎回去做妾,那也是丢了吴家的脸面,主母夫人,还需看出身门第,所以吴家先把你迎回去做正房,但不会让你生出孩子来,若我所料不错,不止你这个孩子,往后再有身孕,他们也会想法子再叫你小产,等熬个几年,无后为大,你在吴家自然立不住脚跟,那个时候,那外室的孩子也大了,到时接回府上,那时候你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生生被逼着接纳那孩子和那外室,你爹再有几年也要致仕了,若你几个哥哥得力,他们还有几分顾忌,若没有,你往后就是被那外室骑在脖子上的日子,吴家打的一手好算盘,先和咱们家结亲,用着你爹在官场上的人脉,等物尽其用了,再一脚踢开,我真是糊涂了,竟把一个好生生的女儿给推进火坑里去了!”
说完,孙夫人用绢子压住眼角,将眼泪逼了回去。
蒋含娇暗暗钦佩孙夫人,简直是把后面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尽了,丝毫不差。
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神,孙夫人道:“四姑娘,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来说,恐怕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蒋含娇莞尔一笑,“您客气了,我和妙婧从小到大的交情,我也不愿她跟了这么一个浑球,其实今天来,除了妙婧的事,含娇还有一件公事相求的,不知孙大人可在府上?”
孙夫人诧异道:“在花厅招待贵客,四姑娘找他有什么公事?”
蒋含娇原也没打算瞒着,大致将蒋家人贪铺子进项的事说了一通,末了添一句,“原是家事,不想闹到公堂上的,但毕竟是亡母留下的产业,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蒋家的情况,金陵城内稍微有些家底的都清楚,这段时间蒋老太太办寿,还有那些风言风语传出来,蒋含娇这么一说,孙夫人那头就已经跟明镜似的。
她微微颔首道:“可见有些人没了良心,即便是亲骨血,也能下得去,这事你尽管找老爷去说,他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前话不仅说了蒋家,连带吴家也骂了进去,眼看孙妙婧还怔怔的,蕉芹把她扶了进去,孙夫人便派人将她引去偏厅。
临走时,孙夫人道:“今日似乎来的是贵客,委屈四姑娘先在这里略歇歇脚,待客走了,我会差人来去和老爷说,妙婧现在不大好,我就先陪着她了。”
蒋含娇道了谢,“劳烦夫人了。”
自有一个丫鬟来引她去,孙家蒋含娇也不是头一次来了,径道都有了数,刚一走过月门,迎面就碰上了一行人。
孙知州正点头哈腰陪着梁瑾和钟子明从花厅出来。
两两相对,蒋含娇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想掉头就走,奈何孙知州也在,只好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孙伯父好。”
“啊,是蒋家丫头呀。”孙知州道。
梁瑾一看到人,两眼都放了光,没想到他这些时候煞费苦心也没见到的人,居然在孙家碰见了。
他赶紧理了理衣襟,上前道:“是含娇,你还记得我吗,上回咱们...”
蒋含娇装作没看到他,径自绕过去,走到孙知州面前,笑道:“是来看妙婧的,也想找孙伯父帮个忙。”
孙知州眼从梁瑾和蒋含娇二人身上荡了一圈,感觉出这两人关系有些不一样,“蒋家丫头,你有什么事尽管和伯父说。”
然后他带着三分探究小心翼翼问道:“郡王是和蒋家丫头认识?”
梁瑾一笑,自然而然想揽过人,“当然认!”
“不认识!”
蒋含娇抢先一步答了话,挪开步子,离梁瑾三丈远,冷冰冰的神情让梁瑾着实是一愣,“素不相识。”
梁瑾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他看着如此熟悉的面容近在眼前,但那么疏离冷漠的态度,却让他如坠寒潭。
这分明是恨到了骨子里,才会透着这样的冰冷,可他还什么都没做,含娇也只是第二次看见他,为什么会这么恨自己?
此时此刻,梁瑾心里浮起了一个不敢面对的想法:含娇和他一样,也重生了。
是啊,他能重活一次,为什么含娇就不能呢,也只有这个解释,能完美诠释含娇为什么会没出现在那场灯会上,他在云阁会被赶出去,以及这一回见到他的如避蛇蝎。
梁瑾的手慢慢放下来,心也沉到了谷底,神情灰败,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第18章
钟子明看出异样,赶紧挽住梁瑾的胳膊,扯了他两下,然后对孙知州道:“我先带郡王回去了,知州大人,咱们改日再聊。”
蒋含娇直挺挺立在那里,眉眼未动一分,梁瑾还想张嘴说什么,却被钟子明拉走了。
等走远些了,钟子明才把袖子放下,“郡王,你瞧不出来这蒋四姑娘是不待见你吗,堂堂郡王,干嘛非要凑上去找没脸?”
梁瑾看上去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道:“她是该不待见我,我从前那样对她......”
钟子明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你以前怎么对她了?是去吃花酒被发现了,还是许了承诺没有兑现,亦或是...”他压低声音,“你别是把人家姑娘家的清白给毁了吧!”
梁瑾苦笑一声,他和她之间,哪里是这么简单就能说明白的,他实在亏欠她太多太多。
“你说我该怎么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钟子明也算是花中老手,逢场作戏惯了的,见梁瑾这么问,拍了他一下道:“还能怎么办,好女怕赖汉,烈女怕缠郎,以你的身份地位,只要打定主意追下去,这大梁能有多少女子不为所动?只是一样,要真心实意的,女子最看重的无非是你全心全意的投入,只要你让她知道,你是真心的对她好,日子久了,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