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可以去京城吗?”
岑行戈先是被这句相公叫得肩膀一麻,随后就警惕的看着一脸期待的碧荒,“去京城做什么?”
碧荒一脸恳切,“我想要番椒。”
岑行戈瞪了一眼岑老夫人,在岑老夫人看热闹一般的笑容下开始满嘴胡扯起来,“番椒那是皇帝才能吃的东西,就算我们去了京城也吃不到的,而且京城里全是人,人挤人的,你买个东西人群里走一圈就没了,就算得了番椒你会被挤没的,乖,咱不去了。”
碧荒不看他了,他就是在应付她。
“祖母,我怎么才能拿到番椒呢?”
岑老夫人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可以让行戈当个大官立个大功,然后让皇帝赐给他就是了。”
眼见着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岑行戈不淡定了,他一把放下筷子,一句“我吃饱了”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站住。”
岑老夫人不紧不慢却不失威严的话让岑行戈下意识的就停下了脚步,然后一转头出看到了碧荒亮晶晶的眼睛。
“你这就叫疼媳妇吗?你媳妇就这么一点小要求你还不满足她,说好的百依百顺?”
岑行戈一阵的头疼,“可这不是小要求。”
“相公我知道怎么当大官,只要你考上状元就可以和皇帝见面。”
她所有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从私塾里的柳树那里得来的,耳濡目染之下明白念书考取功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她眨眨眼,认真又诚恳,“所以相公,你去读书考取功名吧。”
“读书很难的,我一定不行,我只是个赌中好手而已。这样吧娘子,等我从赌场赢了大钱我就从镇上给你带好吃的,比这钱家村的好吃数倍。”
碧荒摇头,“这不仅仅是为了我,等你有了功名当了大官,就可以带祖母离开这里过好日子了。”
嗯,这句话这么说肯定没错,那些私塾里的人在被问到为什么念书的时候就有人这么说的。
岑行戈愣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我可以多赚点买个丫鬟回来。”
他想到这五年的时间,祖母由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变成了农家的普通村妇,他不是没想过买个丫鬟回来,都被祖母以“村妇就该有村妇的样子”为理由堵了回来。
他的祖母,他的娘子,都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他何尝不想让祖母过上好日子。
可祖母给他的选择就两个,离开她去京城,或留下来陪她当个农人。
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地确定是我们的了,那我还是早点去将稻子收了吧,再晚仔细发霉。”
“割稻的话可以不用去了。”碧荒忽然说。
“这些稻子,里面都是空壳。”
第12章 没粮
在这个民以食为天的年代,对于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两个字,不过是温饱而已。
每一年的秋收,是人们最为开心快活的日子,哪怕割稻累了一天连腰也直不起来,可是,只要看着放在院子里的那一捧黄澄澄的稻穗,那么这一切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及至第一个人发现重量不对之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直到——
有手脚麻利的人在割完稻之后时间还多,于是抓紧时间去舂米的,一杵子下去却发现一粒白生生的米粒都没出来,打出来的全是糠,那一瞬间,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不多时,在一传十十传百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所以为的提前丰收,是一场上天的游戏,是一场无比可怕的噩梦。
碧荒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看着面前呆住了的岑行戈和岑老夫人面露不解,“怎么了吗?”
岑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僵硬的牵了牵嘴角,面露担忧之色,“碧荒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祖母,不用问了。”岑行戈面色冷硬,因为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哭天喊地的咒骂与悲鸣,从村头传到了村尾,汇成了一股直达上天的悲怨,浓重的怨气,霎时就让碧荒的脸色一白。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还是稳稳的抓住了岑行戈的衣角,“他们……为什么要哭?”
足以毁灭一城的极大怨气,化成了业力朝着碧荒席卷而来。
这一点业力,对于曾经的一界之主来说,不过是伸手便能捏碎的东西,可她却什么也没做,硬生生的受了这一记业力的反噬,一时之间脸色竟是惨白如纸。
“娘子,你怎么了?”岑行戈一惊,反手握住了碧荒抓着他衣角的手,却发现这手凉得比千年不化的寒冰还要冷。
岑行戈没有看到根本,可年岁高、阅历也足的岑老夫人却是一下子看到了关键。
她知道碧荒来历不凡,前尘不知,身世不明,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一样,懵懂单纯,温柔而强大。
她叹了一口气,“这粮啊,是老百姓的命根子!这一田的空壳,代表着这一年光阴的荒废不说,却也代表着下一年所有人家里交不起赋税,也没有饭吃了。”
赋税是什么碧荒不知道,可一年没有饭吃的结果是什么,碧荒再清楚不过了。
就如同植物星的人民一年见不到太阳,感受不到雨露,在日益黑暗的环境中越发的干枯、萎缩,最终死亡。
痛哭之声不绝于耳,丝丝缕缕的业力缠绕于身,碧荒忽然站了起来,在岑行戈不明所以的眼光中,她快速的向岑老夫人询问着。
“现在大家不能再种一季的稻子来?”
“当然不能,稻苗会在冬天被冻死的。”
碧荒蹙了蹙眉,低喃着,“会被冻死……”
那如果,她能找到耐得住严寒的稻苗,亦或是能够在真正的寒冬到来之后就能成熟的稻苗,就能够完美的解决这件事情。
而这稻子,自然不是如现在田地里的那些被木灵强行催熟,在抽穗扬花期的时候,经历了现在的高温,因温度影响了授粉,从而使得这一季花而不实的稻谷!
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成熟的稻子。
“碧荒,你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了吗?”岑老夫人试探性的问。
碧荒点了点头,安抚性的朝着岑老夫人笑了笑,“现阶段还不确定,不过总归是要试试才知道的。”
岑老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对于别人来说这很不可思议,但是看着眼前目光灼灼闪烁着自信的姑娘,她竟是可以就这样完全的相信她。
相信她可以做到这如同神迹般的事情。
在税期临近,所有人一片凄惶的时刻,能够将这死局解开,带给所有人希望。
就连从一开始就十分懵逼的岑行戈也似乎从岑老夫人和碧荒的对视中察觉到了什么,他拍了拍自家娘子的手背以示支持和安慰。
碧荒朝他笑了笑,“那么夫君,等下吃完饭,你就去读书吧。”
你就去读书吧。
读书吧。
书吧。
岑行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我以为当务之急是解决全村的人没粮这件事。”
“你说得对。”
岑行戈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跟你是没有关系的。”
“……”
岑行戈沉默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可是娘子,就算要念书也得有书不是?等明天一早我去县里买一本回来再说。”
他想好了,等明天一去县里,先赌一把大的,赚的钱全给娘子买小玩意儿和零嘴,然后告诉他如果他在家里读书的话就没办法给她带礼物了,到时候她就会明白究竟哪样比较好了。
他把一切都想好了,却万万没想到碧荒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
她的笑容是一贯的温柔和煦,几乎将他溺死在这柔情万种里面。
仙女的容颜,却吐出魔鬼的语句。
“我可以现抄一本给你先看着。”
岑行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他家娘子就是个魔鬼!!
被打成魔鬼的碧荒完全不知道坐在她旁边的相公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里有了大致章程之后,她就全心全意的享受美食了。
倒是岑老夫人心里还不无担忧,食不下咽,于是剩下的菜全都被碧荒给席卷了。
岑行戈有心想要提醒碧荒小心积食,但怀着一丢丢对于魔鬼娘子小小的报复心理,他决定还是不提醒她了。
大不了他今天晚上就牺牲一下睡眠,帮她揉一晚上肚子好了。
但是光这样一想,就觉得有些心疼。
毕竟积食的不舒服可是实打实的。
只是没等他开口,他就发现那整整一条烤鱼,就已经被碧荒解决完了,关键是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姿态优雅优雅,若不是确信他和祖母都未曾动筷,他真不敢相信这鱼全进了碧荒的肚子里。
晚上歇息的时候,岑行戈都在小心的看着碧荒,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他的目光毫不收敛,当然就算有所收敛,以碧荒的敏锐程度,没有什么是她察觉不了的。
只是这目光充满着担心和关切,太过于温暖,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置身于暖洋洋的阳光之下,尽情的吸收着太阳光照,回过神来,她还是如她所说的那样,给岑行戈抄了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