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做什么都在替他考虑了,这兔崽子居然还不让人省心。呵,不穿她买的鞋是吧?那就光脚呗!看他能走多远。
走了十分钟,林凤音的小手指忽然被人勾了勾。她回头,看着红眼儿子,“怎么?”这才几百米就走不动了?
看把你能的。
“喏。”鸭蛋不说话,递上装鞋的塑料袋。
林凤音挑眉,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弟弟快说啊。”
林凤音回头,这才发现红花也光着脚,连袜子都没穿。
鸭蛋鼓足勇气,眼睛瞟向别处,“拿去退了,我们不花钱,好养。”
林凤音一愣。
“我们穿旧的,不花钱,要让妈妈买房子。”
林凤音愣到说不出话,不是因为她冤枉了儿子,而是……她的心事,他们居然都知道。她没想到,平时看似憨傻调皮的娃,居然那么在意她的想法。
看似没脸没皮,其实却是一颗赤子之心。
林凤音的怒火早没了,让他们乖乖把鞋穿上,买房的钱她去借,一定会有办法的。那天廖老拿存折,鸭蛋忙着跟七娃说话,应该没注意到。
这笔钱必须花得悄无声息。
回到家,一见他们灰头土脸红着眼,老两口愈发肯定林凤音是碰了灰,心里说不出的得意,恨不得走路哼小曲儿。谁知没两天,有人找上门来,说是卖房子的,经过商量,同意再让他们两百块。
问原来多少。
“六千。”
“噗通……”张春花膝盖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林凤音找猪草回来,见黄美芬和林小叔亲自上门,知道对方等着急用钱置换,她本还摇摆不定的心,忽然就坚定下来。趁着对方急需用钱,一口咬定只能借到五千五。
直接让五百块,这可不是小数目,大多数人家一年还挣不到这个数呢!
黄美芬花了好大功夫劝说小叔,把双方情况摆明了说,最终还是成了。
张春花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哭出来,又哭又骂,用词之难听,连外人也听不下去,避之不及。
林凤音这几天正郁闷,自然也不会忍她,她骂啥她原话奉回。她败家?钱是她借的,光她屁事儿!
她好吃懒做只想进城过好日子?有种别跟着她和孩子去!
休想带走鸭蛋?那你他妈倒是问问鸭蛋他愿不愿去?
结果不用说,鸭蛋一面要帮妈妈,一面又不能忘记爷爷奶奶的养育之恩,夹在中间为难极了。
林凤音仿佛预见二十年后他夹在婆媳之间的处境,叹口气,把进城上学的好处全摆出来,在村里就是浪费孩子的天赋,就是对不住他死去的爹,就是对不起向家列祖列宗。几顶大帽子扣下来,老两口反倒成了千古罪人。
就连村长也听不下去,帮着劝了几句。“她搬城里也是她本事,多少人想搬搬不走呢!”
于是,跟林小叔说好今晚提前住进去,林凤音和俩孩子在村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里,开始打包行李。
为了速战速决,也没多少东西,他们带上所有衣服书本,和接下来几天要吃的米粮,准备跟他们一路下山。
走之前,当着全村人的面,林凤音郑重其事道:“爸妈,吵归吵,甭管以前你们怎么对我,可你们是鸭蛋的爷奶这个事实永远不会变,愿意来,我替你们养老,不愿来,我每个月给你们生活费。”
本来还嫌她泼辣的村人,都觉着这话说得一板一眼,全是道理。
“爷,奶,你们一定要来哦,我妈出去上班的时候你们帮忙做饭,她才能专心挣钱,挣了钱以后好孝敬你们。”
众人哄堂大笑,这娃嘴巴可真甜,两边都讨好。
本还死鸭子嘴硬的张春花,忽然眼眶发酸,看着肉乎乎可爱的孙子,一把浊泪再也忍不住。
当着所有人,向老爷子爱面子,不想落下“赶走儿媳孙子”的名声,“老太婆跟着去看看门朝东朝西,她想不到的你多提点一下。”
鸭蛋高兴起来,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拽着奶奶,这两个宿敌,再一次妥协了。
一切为了鸭蛋。
因为心疼孙子,张春花把所有腊肉和猪油带上,本来还想带走鸡蛋,被林凤音拦下,在城里想吃随时能买到,也不能只给公公留几斤米,他干体力活得补充营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没一个星期,老爷子也把鸡蛋一个不落送县里来了,还用一根扁担挑来了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只鸡。光这一条,她就佩服他们,也该让鸭蛋养他们老。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一行人来到华光村。屋子保养维护得还不错,过年主人家还住过,大家都说不用大扫除,但林凤音不放心,四口人提了几大桶水,又从黄美芬家借来梯子,里里外外擦了两遍。
盛情难却,晚饭是去隔壁黄美芬家吃的。
床只有两张,铺盖也只两套,林凤音带红花,张春花带着鸭蛋,度过了他们在新家的第一晚。
作者:感谢青兒投雷~最近家里有事,忙过了会双更哈~~
第026章
第二天,林凤音取出钱交付给林小叔, 立下收据, 又让他带着上派出所和村委会办理房产过户和户口迁移事项,只等过几天回羊头村打来证明即可正式落户。
以后, 她就是正正经经的县城人了。
下午又上市里买了三张大床,五套被褥并几顶帐子、窗帘等物, 沙发勉强还能用就没买,主要是两个孩子的书桌凳子不能少, 以前在村里用小板凳写字, 腰弓背驼对眼睛也不好。
置办物件儿花去一百多, 包辆拖拉机直接给送到家门口。
张春花见她买了那么多床,少不得又是惊天动地埋怨, 羊头村啥都有,这败家媳妇儿尽花冤枉钱。
林凤音回道:“你们不愿用新的也行, 留着以后给客人用。”
反正羊头村那几套祖传的缝缝补补她是受够了, 不由分说便把新被褥拿过来上锁, 把村里带来的扔过去。
张春花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捶死自己的心都有。哪有主人家用旧的,反把新的给客人用的道理?
知道她是疯狗脾气, 还跟她计较个啥?
林凤音和娃的床是新买的,她一个人搞不定,请邻居来帮忙,敲敲打打三五天才把新家拾掇出样子来。正巧赶上过完元宵节,第二天她请左邻右舍来吃了顿便饭, 以表谢意,也当正式认识一下。
蔬菜是老爷子从村里送来的,只消赶个早市买五斤里脊和排骨,宰一只大公鸡,到饭点让姐弟俩去秤两斤熟食,一个人做出八个菜来,分两桌摆了,引得新邻居们交口称赞。
鸭蛋和红花很快融入当地环境,跟周围孩子打成一片。最让林凤音满意的是,没有村里的闲言碎语,孩子明显自信不少。邻居知道他们没有父亲,不止不会笑话,有啥好东西还会分他们一点儿。东西不多,但胜在心意,在和睦友善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性格差不到哪儿去。
饭后,洗刷干净,送走客人,林凤音腰酸背痛,刚进堂屋,忽然听见老爷子叹气:“村里人心惶惶,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咋啦?”张春花最近都没回去,八卦素材极度缺乏。
“听说东良在看守所出事了,他妈一着急掉粪坑里,差点儿淹死。”
“真的?!”张春花兴奋得双眼冒光,“仔细说说,快!”
老爷子骂了她两句,老娘们就爱嚼舌根。可在村里憋了这么久,也忍不住把一肚子八卦叽里咕噜往外倒。
向东良本性游手好闲,进了看守所,法律还没判呢,他先沉不住气,三天两头招惹是非,恰巧遇上个刺儿头,一言不合就开揍,双方闹得鼻青脸肿还挂彩,影响恶劣,罪加一等。
后来没法子,只能将二人分开,将他转移至市第二看守所,谁知他居然在转移的途中跑了。
“也真是胆大包天。”林凤音不禁感慨,这不自个儿找死吗?
果然,老爷子叹口气,“没跑几里路就被公安堵上山,遇到一老太,拿人威胁公安……这不找死吗?他手里的小刀哪有公安的枪快,听说子弹打中另一只腿,脱逃罪直接判五年……两条腿一废,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何苦啊。”
也不知道谁把消息传回村,以讹传讹,变成“东良在监狱里杀了人还越狱,被公安当场枪毙了”,老婆子吓得“哎哟”一声不省人事。家里的粪坑平时都用块竹篱笆盖住,防着猪鸡掉进去淹死,恰巧那天不知谁揭开的坑忘记盖,老婆子半夜起来上厕所,魂不守舍一脚踩空……呛了一肚子的粪水不说,等被人拉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傻了。
“真傻了?”
“疯疯癫癫,又哭又笑,屎尿拉裤子里都不知道,不是傻子是啥?”老爷子叹口气,两家关系虽然不怎么样,但终究是一个年代过来的,唏嘘不已。
“真傻了啊……”张春花喃喃自语,早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当初东阳二十八岁不结婚,他们也曾想过给他买个大学生,只碍于囊中羞涩。还好还好,要真买了,现在疯的就是她张春花。
“东良小时候跟咱东阳一个班,打小就机灵,没想到也一样自从娶了媳妇儿就霉运不断,这女人就他妈是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