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裕道:“山长莫不是忘了她当初入学考试的成绩?”
王逸道:“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果真没有懈怠吗?”
李光裕笑笑,“她这几年一直都是跟在大长公主身边的,我认为她所学的东西,不比关在你这书院里学的少。”
王逸举杯,“那就拭目以待吧!”
李光裕道:“如今崔家式微,山长可有出山的打算?”
王逸摆摆手,“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了。再者说,我已经习惯了这书院的生活,跟这里密不可分了。未来的朝堂,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了。”
李光裕端杯喝茶,“山长在这里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陵山书院一直都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山长现在也是桃李满天下了。哪怕自己不出山,想要掌控一下朝局也不是难事吧!”
王逸手中的杯子就啪的掉落到茶几上,杯子没碎,茶水却是四溅。他忙起身,拿了抹布来清理。待重新净手后落座,人已经恢复如初了。“人老了,做什么都不称手,看看!这连杯水端久了都不成。这人呀,到了一定岁数,那就得服老。我比安老头可是想得开,闲来无事钓钓鱼品品茶,日子要多自在就多自在。再过两年,我这山长也不做了,专门在家含饴弄孙了。”
李光裕就笑了,“山长这又何必?想要请山长出山,自然是信得过山长的。山长才思敏捷,分明就是宝刀未老。”
王逸长长的吁了口气,“安老头那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自是会敬着他的。”李光裕截断他的话,“我本要在密州知府上呆三年的,如今提前卸任,山长可有好的接替人选?”
王逸面色就有些慎重,“密州五县,在此次防灾救灾上,肯定是各有表现。我倒是觉得,大可不必舍近求远。”
李光裕哈哈笑,“山长果然高见!”
王逸却悄悄抬手,擦拭掉了满脑门子的汗。
陵山书院的这次考试,也只是分了三场,策论,算术,还有才艺。说起这三门,可都不是盈若的弱项。
但考试毕竟是考试,紧张是难免的。盈若在考完后,放松的方式就是睡了个昏天黑地。
李光裕就又被大大的吓了一跳。至少他是做不到,在白天睡了两三个时辰后,天一擦黑又继续睡的。他认为自己的睡眠时间是一定的,白天睡上半个时辰,晚上肯定要少睡半个时辰。所以,他心里就难免犯起了嘀咕,这究竟是小丫头睡功了得,还是身体出了问题?
偏孙健又不在,被他派去州界了。
责令桂圆反复给盈若诊了脉,还是不放心,就又去把孙健的二叔父找了来,断定了盈若脉象没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若非碍于未婚之前的男女大防,他都要去守上一夜了
到了第二天,盈若起床后满血复活,兴冲冲的拉开房门,就看到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李光裕黑沉着张脸站在那儿。
“光裕哥哥?”盈若唬了一跳,伸手就揪住了他腰间的束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你哪里不舒服?”小手覆上他的额头,“不烫……”
李光裕叹了口气,拿下她的小手包裹在大手中,“我没事!倒是你,睡了那么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盈若低头看看自己,“我很好啊!能吃能睡的,现在健壮如牛。光裕哥哥,你莫不是担心我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瞎说!”李光裕冷着脸呵斥,“这样丧气的话以后都不许出口。”
盈若眼睛发酸,心里却是甜丝丝的,顺势靠在了他身上,伸手环住他的腰,“光裕哥哥,你别担心我。都说过了,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要一起去山上看星星的。”
李光裕舒了口气,将人拖回了自己屋子,命令道:“我夜里没睡好,这会儿得补眠。你就守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明白吗?”
这霸道劲儿,因为里面有着浓浓的对她的担忧和不舍,盈若决定忍了。索性献宝卖一次乖,“那我弹琴给光裕哥哥助眠,可好?”
李光裕点了点头。
盈若就让花生取了琴来,一曲没有弹完,那边李光裕就已经睡着了。她也没停,一曲接一曲的弹,都是舒缓的音乐。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歇了手,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
花生小声的对她道:“红莲来了。”
盈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红莲是谁。
花生便解释道:“姑娘忘了吗?四年前,那个眼睛看不见的唱曲的童养媳。”
盈若哦了一声,“她已经不在裕盈酒楼唱曲了吗?我这也来了半个月了,竟是一次也没碰上她。”
花生道:“她是七月十五之前就告了假,回村里跟老人上坟了。玉兰县的习俗,十五这一天都是要上坟的。”
盈若哦了一声,知道那红莲是刚回来,听到她在这儿,便来请安了。她回身看了看房门,问:“她一个人过来的?”
花生道:“自是她男人陪着。”
第三百四十三章 重回故地
“那就请她到院子里坐坐吧!”盈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离开院子的好,万一李光裕醒了看不到她,不定又生出什么事来。他对她是管的越来越多了,而她竟然跟受虐狂似的,非但不觉得是负担,反而还觉得还甜蜜。
红莲被请进来的时候,后面自然是跟着她那一脸憨厚的丈夫的。她已经挽起了妇人髻,想来是童养媳的身份已经转正了。面色红润,想来小日子过得不错。
她一进来就跟柱子一起对着盈若行礼。
盈若笑笑,压低声音道:“勿须多礼!大人睡了,咱们说话小点儿声。听说前些日子归家了,家里可还好?村里可有受灾?”
红莲笑笑,“都好!都是大人前几年的福泽,村里才没有被淹。就是倒了几处房屋,有人受伤,但性命无碍。村里人都在念叨大人的大恩大德呢!”
盈若伸手,从桂圆手里接过一个荷包拉过红莲的手放到了她掌心,“你们成亲,我也没赶上,这是一点儿心意。”
红莲连忙推拒。
盈若就指了指屋门,“大人在睡觉。”
柱子就对红莲道:“姑娘的心意,就收下吧!”
红莲这才安静了下来。
盈若就又问道:“你俩如今可还在酒楼做事?”
红莲道:“酒楼就跟我们的家一样,离不得了。若是可以,我们还想一路唱到京城呢!”
“想法不错!”盈若赞赏道,“既然想,就去实现,顾忌太多,反而会缩手缩脚一事无成。”
红莲称是。
又说了会儿话,小夫妻便告辞。
盈若呆坐了半天,觉得平凡夫妻也挺好的。
一只手压在了肩头,盈若一个激灵回神,仰头看去,就看到了李光裕脸上的笑容。
“光裕哥哥,你醒了。”
“叽叽喳喳的,吵。”李光裕在她身边落座。
盈若就有些小歉意,“已经尽量小声了,还是吵醒了你。那可怎么办呀?”
李光裕在她脑门上弹了弹,“我才不跟某个小猪似的睡起来没完呢!今天想做什么?”
“我今天做什么?”盈若问桂圆。
红枣在的时候,衣食住行都是她在管的。如今她不在,桂圆就承担了下来。
桂圆道:“成衣铺子刚刚来了信,说是定做的新衣服好了,问姑娘是去试穿,还是送过来。”
盈若就对李光裕道:“你看,我挺忙的。光裕哥哥你自行玩去吧,我要去试穿美美的衣服了。”
李光裕顿时哭笑不得。
盈若却还在嘱咐他,“今天放你一天假,我明日约了任夫人要去大慈寺的。”
她知道他每日里的事情多得是,却硬要拿出时间来陪她,让她心下何忍?唯有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自去忙了。
盈若去了成衣铺子,连着把新做的五套衣裙都试过了,尺寸倒是不差,不需要再修改,便取了衣服出来。
被太阳炙烤的白花花的大马路上,盈若有些彷徨,这才出来一会儿就回去,指不定李光裕又要放下手中的活儿陪她了。她虽然很喜欢他陪着,可她还真当不了褒姒,不希望他为了她耽搁公事。
盈若想了想,就决定去榆树胡同。
回来这么久,还真就没顾上回来。
曾经熟悉的小院,居然没有易主,无论是她家,还是东西两邻,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也没有荒芜,谢氏走的时候,居然是雇了老两口在这里打理着的。
两位老人家都很朴实,只住了偏房,主屋都是原封不动的维护着。就是后院的地,也还是种着花生。
盈若三家挨着走了走,然后在自家院子里的大树下坐了下来,跟老人家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物是人非,也挺让人感慨和惆怅的。
盈若并没有立即上马车,而是步行着出了榆树胡同,就看到了万家的那家曾经的杂货铺,居然还在。
盈若就抬脚走了进去,店铺明显比原先扩大了一倍,浓浓的酱油夹杂着酒的味道扑鼻而来。
“您要点儿什么?”从柜台后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盈若唬了一跳,仔细一看,才辨认出曾经那个叫万秀仁的少年的眉眼。
只是,他再也不是少年,而是成了一个长着络腮胡须的彪形大汉。
盈若的第一反应就是,男人还是她家光裕哥哥那样的好,这样子毛茸茸,她真的有些接受无能。并果断决定,在他家光裕哥哥四十岁之前,是坚决不允许他蓄须的。
“有麦芽糖吗?”
“有的!要多少?”
“来一斤吧!”
“好嘞!一斤麦芽糖!”万秀仁吆喝着过了秤,然后利落的用纸包包了递过来,“您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