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此次的降水,乃是三州之中最大的。但受灾,却是三州之中最小的。
若非有她的坚持,他相信整个密州只怕都被洪水给淹没了。
想想那种后果,真的令人胆战心惊。
盈若的心彻底的松了下来,“什么菩萨转世,我不是褒姒转世的吗,周幽王?”说着话,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李光裕就被逗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那么,本王的小褒姒,肚子可是饿了?”
盈若虽没有多少胃口,但接触到他满含期待的眼,还是点了点头,“想喝点儿米粥,放糖的那种。嘴里苦苦的,难受。”
也不知道这几天生病,被灌了多少药。
李光裕就笑,“要想不吃药,以后就别生病。”
门上传来了敲击声。
李光裕喊声进来,门从外面打开,孙健背了个药箱大步走来。
“你来的正好,我已经试过了,好像是不烧了。你赶紧给看看!可别落下病根什么的。”李光裕说着退后,“我去梳洗一下。”
孙健笑道:“大人这副样子出去见人正好,密州的百姓必然会心疼的。”
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被人瞧了去,会只当是为了这次水灾废寝忘食弄得。
盈若抿嘴笑,“再不收拾,我可就要喊大熊哥哥了。”
“我很快就回来。”李光裕边说着边往外走。
孙健摇摇头,“他这副样子,只怕真没空收拾,整个密州的人马都临时来了这里,光现在等着他见的人就已经排到酒楼门口了。”
盈若伸出胳膊供他把脉,“住在酒楼里?”
“嗯!整个裕盈酒楼都被征用了,这里是雅院。”孙健说着三指搭脉,神情专注而认真。
盈若看了看头顶的承尘,就有些躺不住了。耐着性子等着孙健收了手,“怎么样?我没什么大碍了吧?”
孙健看着她,“药还得喝三天,否则咳嗽上来,就不好压制了。你又想做什么?”
盈若指指自己的小身板,“我还能做什么?接下来就要看大表哥的了。”
孙健叹口气,“大水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瘟疫,这我心中有数,你就安心养着,甭操心了。你要是心疼他,就别再分他的神了。你不知道这几天,他一边处理着外面的事情,一边挂牵着你,看在别人眼里都心力交瘁。他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我知道了。”盈若满脸的内疚,“可生病我也不想的。还好,只是生病,不是瘟疫。大表哥可知,为何每次大水之后,瘟疫就会盛行?”
孙健看了看门口,“原是不想你劳顿的,可知道你书看得多,我也是想听听你的高见。只是别太久,被他回来碰上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盈若笑笑,“大表哥最是铁面,原来也有怕的人。”
“赶紧长话短说!”孙健没好气的催促。
盈若道:“我好像从书上看到过,说是之所以发生瘟疫,源头都在腐臭的尸体上。尸体在水中一泡,再加上高温,就成了瘟疫滋生的温床。所以,要想杜绝瘟疫的发生,最主要的就是处理尸体了。不止是人的,更有牲畜的。最好的方法是深埋。在有尸体的地方,多撒一下石灰粉。”
孙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说来,最有可能发生瘟疫的就是济州和江州了。人都死了那么多,更别说牲畜了。此事,只怕还得着落在大人身上。”
“什么事?”李光裕走了进来,“她脉象如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恍如隔世
孙健道:“烧退后就没什么大碍了,最好还是养两天。刚刚说到了瘟疫的预防,属下以为最关键的还是济州和江州那边,所以,还得大人出面才行。”
李光裕看了一眼盈若,“此事咱们出去说,让她吃点儿东西。进来吧!”
桂圆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麻溜的在榻上支了小几,然后摆了几样爽口的小菜,并一碗煮的烂烂的大米粥。
李光裕就同着孙健走了出去。
孙健将盈若的提议说了,李光裕登即就把惊蛰喊来吩咐,晓令各县必须严格执行。
孙健拱手道:“我们利仁药铺的药材可以全数捐献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李光裕想了想,方道:“不着急!按照盈盈的说法,咱们先预防着。若真有瘟疫爆发,再动用你的药方子。我会命人注意跟济州和江州接界的地方,一旦有瘟疫出现,你即刻前往,务必把控制瘟疫的方子弄出来。正如战场是将士的机会,瘟疫也是你当大夫的机会,你可明白?”
孙健一抱拳,“谢大人!医者仁心,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李光裕便转回临时的书房写奏折,派命令,一时间书房的人出出入入,却全都寂静无声。
孙健很快的去而复返,却没有打扰李光裕那边,而是直接来找盈若。
盈若正好也已经用完了粥菜,正吵着要洗澡。
孙健一来,她就立马禁声了。
孙健道:“三天后,方可洗澡。”
盈若的小脸立马就垮掉了,“我这都臭了,你在门外就没闻见吗?”
孙健道:“我母亲来了。”
“嗯?”盈若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孙健道:“这里是玉兰县。”
盈若恍然,就要穿鞋下榻。褚荷香已经走了进来,连声道:“躺着!躺着!躺好了!”
“大姑母,您一向可好?”盈若看着褚荷香眼角多出的皱纹,心中也是感慨。已经四年没见了,岁月真是催人,催人长大,催人变老。
褚荷香抹着眼角笑,“好!好!就除了你两个表哥惹我生气外,什么都好。盈盈长大了,都成大姑娘了,跟你爹真像。”
这话就把盈若给逗乐了,李家的人觉得她长得像谢氏,而到了褚荷香这里就觉得她长得像褚兹九了。真是谁家的孩子看着像谁了。
褚荷香就拉着盈若问起京城的事情来。
盈若先说了孙康,说他现在变得稳重很有上进心。
褚荷香就又抹了一把眼泪。
然后又说起褚老太太,盈若都尽量详尽的说了,包括大房的种种。
得知褚老太太身体康健,褚荷香自是大感欣慰。再说到王氏,就是满肚子的抱怨了。
“王氏那个人,就活了一张嘴,什么都表现在嘴上,然后一毛不拔。就她那样的,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褚青华来密州多久了?从来都没想着来看看我,连打发个下人来都没有,甚至连封信都没写过。当了侯府家的少奶奶就了不起了吗?哼!”
盈若忙开解她道:“大堂姐可能是比较忙吧!等得了空肯定会来看大姑母的。”
褚荷香嗤之以鼻,“势利眼!跟她那娘一样,都天生长着一双势利眼。从前你们两家是很少往来的,为的什么?还不是他们看不是你们家嘛!如今,你爹中了状元不说,你大姐也跟武定侯府世子定了亲,你也跟知府定了亲,这可是他们大房想都不敢想的,自然是要巴着你们不放了。至于我们家,一个商户,他们自始至终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盈若道:“所谓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也保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大表哥医术高明,以后会有什么造化只怕不可估量。就是二表哥那里,听说也是干的很好的。所以,大姑姑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一番话,就说的褚荷香心花怒放了。
话头再起,就又转到了孙家两兄弟的婚事上,褚荷香连连叹气,“你大表哥自小跟你亲近,如今又是跟在李知府身边做事,你们俩都给我劝劝他。这都多大了,亲事还不着急,难道非等到我入土了才给我生孙子吗?”
盈若忙点头如捣蒜,“好!您别着急,我让光裕哥哥好好说说他。”
褚荷香道:“这事也是怨我,当年是想着跟王家说亲的,后来王家出了那样的事情。也不知你大表哥是不是受了这方面的刺激,自打那以后,就不准人跟他谈亲事了。逼的紧了,就跟着李知府不着家了。所以,我这一想起来,心里就这个悔啊!”
“大姑母,这事肯定怨怪不到你身上。王家会出那样的事情,不是谁能预测到的。何况,幸亏亲事不成,不然以王家女的德性实在是配不上大表哥。真要是亲事成了,大表哥这一辈子只怕也就毁了。”盈若嘴上劝着,心里却暗暗骂着孙健。明明是自己为了那左金燕有私心,却偏偏将大姑母蒙在鼓里,任其这般的自责。
“对!对对!”褚荷香收起自怨自艾,换上了一脸的恨恨,“我听说前几天还差点儿害了你,真是个祸害啊!如今连累了全家满门,那种人生下来就该掐死才是。你不知道,现在在整个玉兰县,提起他们王家,那都是要吐唾沫的。就是万家那边,如今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呢!”
盈若听着“王家”、“万家”的字眼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褚荷香又说了会儿话,李光裕就过来请安了。他在礼数上从来都是面面俱到的,尤其在牵扯到盈若时,从来不会留下给人诟病的机会。褚荷香是盈若的亲姑母,他作为盈若的未婚夫婿,自然是要执晚辈礼的。
褚荷香对于一个堂堂四品知府跟她行礼这件事,完全是不知所措。孙家也算是玉兰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她自打嫁入孙家后,也是有些见识的。但接触到朝廷的四品大员的机会却几乎是没有的,更何况还是受礼了。
所以,褚荷香是带着受宠若惊走的。
这让孙健说不出的心酸,更是暗暗发誓要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