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琢磨起了乔柳那番话，饶有兴致地望着都统夫人，看她如何辩驳。
上层社会有时候很宽容，有时候很苛刻。
其实对于夫人的出身, 很多人多少还是介意的。只不过都统大人权势太高，没谁敢轻易去质疑。
现在来了个不怕死的来当众‘解惑’，倒是省了大家的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都统夫人没有半点的犹豫，就点了点头：“我以前跳舞确实不好。”
众人都开始疑惑起来。那今天是……
“不过。”簌簌轻轻笑着，眸光锐利地望向乔柳：“乔小姐也说了，是我刚到你家、你连口饭都不让人给我吃的时候，我跳舞跳的不好。”
这话里透着的意思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乔柳脸色变了变：“你——”
“但是呢，好在有都统在。”簌簌不等乔柳把话说完，就硬生生打断了她：“都统大人对我疼爱有加，看我不会跳舞，特意教了我。”
说着就朝穆江霖眨眨眼：“是不是呢？夫君大人？”
果然，在她意料之中，这句“夫君”着实取悦了穆江霖。
穆江霖忍俊不禁，侧头笑看她，朗声说：“嗯，我一有空就教她，好不容易教会了。”
说罢，他微微俯身，侧头到簌簌耳边：“拿我当枪使？胆子倒是大。刚才答应我跳开场舞的生活就想好了对吧？”
看似威胁的话语，从他口中笑着说出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感觉。
簌簌忍不住脸红了红。
看到这夫妻俩的模样。这个时候，大家都懒得去计较之前都统夫人说的‘原本不会跳舞’这件事了。都开始关注起来，都统大人夫妻俩感情真好。
也不知道夫人有什么魔力，竟是吸引得一向不苟言笑的都统大人当众护着她，还宠溺地看着她笑。
之前有人说夫人气质不好又土又怂，现在改变那么大，说不定就是都统疼爱有加吧？
这下子没人敢说夫人半句不是了。
不过，气氛再和谐，总有人会记得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
穆江霖朝身边副手使了个眼色。
没几秒，就有人开始高声质问乔柳：“你当众说起都统夫人的往事，特意揭短，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这时候大家反应过来，跟着附和：“对！当初夫人在你家，你连饭都不肯给……啧，这种心肠恶毒的人还真是少见！”
……
宾客们纷纷围过来，逼着乔柳给个说法。
乔柳万万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她到处寻觅着郭文康的身影。
说实话，她刚才做这种事情，是提前和郭文康商量过的。当时两人在跳舞，她说了自己的打算。
毕竟万一事情有变，她需要有个撑腰的人。
郭文康的态度很明确：“你想做，去做便是。”
“万一她不承认呢？”
“你说的又不是假话，怕她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你说过，郭家想要昌盛下去，必须和穆都统打好关系。我这也是帮你。你看，都统发现那女人之前是骗他的，然后又是我帮你揭穿了她，都统不就要感谢你了？”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郭文康笑得温和：“想做就做，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吗。你愿意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最后这句话给了乔柳很大的底气。这才当众做了刚才的事情说了那番话。
谁知这个时候，乔柳突然间发现，她找不到郭文康了。
再细细一想，她恍然惊觉，郭文康只是说让她想做就去做。却没给她一句保证一定会陪在她身边保护她！
孤立无援的乔柳一下子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就在她被众人指责着步步后退的时候，领事和领事夫人带了人来。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领事语气冰冷地说。
“对！我们不欢迎你！”所有人众口一词地说。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找不到人的郭文康冒了出来：“乔小姐，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算我识人不清吧。”
紧接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乔柳没想到郭文康居然会这样做。
分明是用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当跳板，借机把她给踹了！还众目睽睽之下表明立场，说她和他再无关系！
瑄城有头有脸的新式人家，几乎都派了人来参加舞会。现在近乎所有上层的新派家庭都开始厌恶她了。
加上她之前去警局的事情已经被宅院那边有名望的旧式家庭所厌弃……
瑄城是没办法待了。就算硬着头皮继续待下去，她也没办法再攀上一个好人家。
乔柳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姓康的！”乔柳咬牙切齿：“算你狠！”
她飞奔着朝大门跑出去。
郭文康高声喊：“记得把我送你的东西都送回来。我晚些让人去取。”
旁人问他：“你要回来了不嫌脏吗？什么时候郭公子那么小气，送都送出去了，还非得要回来。”
乔柳脚步一顿。
就听郭文康说：“要回来是不想留给她这种人。拿回来烧掉就是，也比留给她强。”
他周围的几个男人便哧哧地笑。
乔柳又羞又愤，拎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跑远。
……
除去令人不开心的几个小插曲外，这次的晚宴和舞会都很成功。
众人玩到了半夜才慢慢散去。
穆江霖看簌簌困了，打算回家。他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外套披上，和她一起回了车上。
陆离去了驾驶座后，穆江霖似是不经意地问：“你觉得郭文康怎么样。”
簌簌想了想：“虽然乔柳很讨厌，不过这个郭文康也不是什么善茬。”
“哦？”穆江霖笑问：“怎么这么说。”
“之前他们俩是你情我愿在一起的。现在发现了乔柳不好，他当众羞辱她不说，还特意和大家多说几句表明他是无辜的……”
簌簌抿了抿唇，轻轻摇头：“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人不是个大肚量的。而且，他做这些太刻意了。好像是特意向某些人表明什么似的。”
“嗯。”穆江霖笑声愉悦：“我也觉得他靠不住。所以郭家请我吃饭，我没答应。陆离，那边是什么人？”
簌簌没想到他突然换了话题，下意识就朝车子右前方看过去，却见两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在路边，正朝着他们车子走来。
巧了，这两个人不久前她见过。
“……梁鑫和他同事？”簌簌奇道：“《新时代》报社的。”
穆江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吩咐陆离：“那就先别急着走了，看看那两个人找夫人什么事。”
簌簌正想说不用了。
谁知这个时候一阵剧痛忽地袭来。
那疼痛来得极其突然，就在胸口的位置，剧烈程度仿佛有子弹穿过胸膛一般，锥心地疼。
簌簌疼到全身发麻，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她捂住胸口剧烈呼吸着，一个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 25 章
“……簌簌！簌簌！你醒醒！”
剧痛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全身。
在极致的漆黑中，簌簌挣扎了一下想起来, 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眼, 身体也动弹不了。
耳边还是男人急切的呼唤声。
簌簌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喊的好像是‘书书’, 不是‘簌簌’。
发音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簌簌想说你认错人了。可是她发现，那焦急呼唤着的男人, 是穆江霖。
……他在喊别的女人？
簌簌脑中正冒出这个念头，突然胸口一疼。然后眼前突然一亮。却不是眼睛忽然恢复了视力, 更像是梦中的场景变换。
现在的她站在一个很大的庭院里, 旁边不远处是花园。眼前面对的方向有座小洋房。洋房有三层高, 占地很广。
簌簌下意识地走进了洋房。
里面宽敞漂亮。布置奢华精美。这里一切都很好，都非常名贵。
可是……
太安静了。好像少了什么。
一种无言的孤独开始在她的心底蔓延。
“太太。”有女仆在身边恭敬地喊她。
簌簌转身。不知怎么的视线有些模糊, 看不清女仆的脸：“什么事？”
“太太，先生刚刚打电话过来, 说是前面战事吃紧, 回来的日子恐怕要继续推后。”
这种事情好像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 为了国家大事不得不到处忙碌, 到处征战。她是体谅他的，所以只点点头说：“好, 我知道了。”
语气出奇地平静。
明知道他做的是应该的，可是心里那种寂寞无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缓缓上楼。
走到卧室，翻出一张相片。
相片上的人她看不清楚面容，只觉得两人挨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下意识地她把相片翻了过来。
背面是一行字：穆江霖会永远和沈明书在一起。
字迹遒劲有力，显然出自男子之手。
看到这行字, 她脑海中模糊地浮现出某些记忆。
商场里，她穿着洋装开开心心地逛街，旁边跟着个高大身影帮她提东西。海边，她高兴地去玩水，他在后面连声叫她小心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