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鸿。
刚才他去卫生间了,刚好错过了生日歌的那个时间。
这个时候正热闹着。
大家都离了座儿去和熟悉的人攀谈。
罗鸿看看周围的热闹情景,走到了簌簌身边:“你刚才吃饭的时候看我做什么?”
这话说的有质问意味。
簌簌奇道:“我就看了你一眼而已。”
“一眼?”罗鸿冷笑:“可是瞪了好一会儿,别以为我没发现。怎么着?想看看我们罗家人没了我姐姐和穆都统后,过得怎么样嘛?”
他长得和母亲罗太太很像,圆脸圆眼。
只不过罗太太的眉目很和善,而他的则带着戾气。
簌簌知道,罗鸿这是误会了。
刚刚她是在看乔柳。
可是乔柳就在罗鸿那个方向的远处,所以罗鸿以为她在看他。
偏偏现在大家都不在位置上。她想指出来自己刚才在看乔柳,也没什么可靠的证据。
就在她思考的这沉默片刻功夫,罗鸿已然往后退去:“告诉你,你别得意。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却霸占了本该不属于你的……告诉你,好日子久不了!”
簌簌本来不想搭理他的。
无奈眼眸一转间,她看见了罗鸿后退的方向。忙站起来制止:“你别动!小心点,你后面是蛋糕!”
可是罗鸿对都统大人的新夫人早已心存怒意和怨气。
刚刚简短说了几句后,他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簌簌在说什么,继续后退着。
簌簌发觉了不对劲,想要跑过去阻止。
蛋糕旁边的侍者和宾客迟了一步发现,也想要阻拦。
却已经晚了。
罗鸿后退的时候,直接撞到了蛋糕架子上。伴随着咣的一声架子倒地,整整六层蛋糕轰然倒塌,掉在地上稀烂成几堆。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给搞得惊呆了。
领事看到自己为妻子精心准备的蛋糕被被人弄坏,怒上心头。想要发作,却顾及这个人是穆都统的小舅子,所以硬生生闷着气,只颤抖着手指了罗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簌簌扭头望向身旁。
穆江霖此时不在。
刚刚有个参宴的军官,趁着切蛋糕的时间叫了穆江霖去商议事情了。
簌簌沉默着环顾四周。
她不想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
一来是不想扰了领事太太的生日宴会。二来,她不想罗家在这个时候丢丑。
罗家……
那应该是她以前穿书过来的时候,生活过的家庭。
父母把她养大后,原本应该享受天伦之乐,却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看着女儿去世……
虽然簌簌不记得那段时光了。
可她依然想要保护心善的罗太太,守护好当初养育过她的这位母亲。
“真是巧了。”簌簌高声说着。
在满屋子人的震惊到错愕的目光中,她走上前去,与领事说:“不知道尊夫人和您有没有听说过我国一句古语,‘碎碎平安’?”
领事本也是沉稳干练的人。只不过气头上来了忍不住而已。
现在有都统夫人出面说项,他深吸口气平静了些。
“岁岁平安?”领事会说汉语,只是有些磕巴,不太顺溜。
簌簌笑道:“是啊。我们喜欢用相近的音来念有福气的话。比如,‘碎’和‘岁’音一模一样,所以在喜庆日子里,如果有东西碎了,反而是好事。意味着一定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这不过是有些时候孩子们打碎了盘子碗碟的时候,父母长辈们寻常念叨的一句话。希望的是厄运不要来而已。
此时此刻被身份尊贵的都统夫人用在了这个‘蛋糕碎了’的时候,倒也贴切,还莫名让在场华国人多了些过年时候祝福健康平安的味道。
宾客们的脸色和缓下来,笑容重新出现在了大家脸上。
领事和领事夫人本就喜欢华国的这些传统东西。
夫妻俩见到大家都神色放松下来,愈发觉得都统夫人这个说法极好。夫妻俩哈哈大笑:“健康!平安!”
管家吩咐着仆人们快速收拾现场。
簌簌借了这个时机举杯提议:“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祝夫人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管家听闻后眼睛一亮,忙指挥着侍者们捧上酒来。
于是在整理现场这段原本应该杂乱无章的时间里,大家反而喜气洋洋一派和乐,都在品着酒,祝福着领事夫人生辰快乐。
待到凌乱现场重新整洁后,宾客们陆续回到位置上。
原本这个餐后甜点时刻,应该是吃生日蛋糕的。
好在后厨早有准备,生怕有的客人吃不惯蛋糕,提前准备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甜点。
现在虽然蛋糕没了,餐后甜点依然要继续。
罗太太带着罗鸿给领事和领事夫人诚恳道歉后,又硬生生拽着罗鸿到了簌簌跟前。
“快谢谢都统夫人。”罗太太催促着推了推儿子。
罗鸿欲言又止。
“不用客气了。”簌簌本也没打算要他感激,看出他的不情愿,就坦然地和罗太太微笑道:“罗家穆家本就交好。我这不过举手之劳,伯母又何必放在心上。”
她身份尊贵,却放低姿态做足了小辈该有的礼节。
真的是给罗家足够的面子。
而且看在她的面子上,别人对于刚刚罗鸿所犯的错误,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多计较了。
罗太太打心眼儿里感激簌簌的体贴,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夫人。”
簌簌是真的很喜欢这位长辈,握了握她的手:“您不必客气。”
待到忙乱过去,大家重新落座继续用餐。
回到座位上,趁着继续上餐还没安静下来的这会儿功夫,罗太太忍不住数落儿子:“你为什么就和她过不去?她那点不好了?”
“我看不惯她霸占了……”
“霸占什么霸占什么?”罗太太气得恨不得去拧儿子的胳膊:“榆木脑袋!”
☆、第 23 章
罗太太:“你姐夫不容易。有人疼不好?”
罗鸿别过脸去不吭声了。
想想都统夫人年纪轻轻那么懂事,自家儿子枉比人家大了十几岁, 却还是个朽木疙瘩一样, 罗太太难受得差点掉眼泪。
“你总觉得你姐夫娶了一个又一个,好似亏欠了你姐姐。可你想想, 哪个男人能像他这样,就算再娶妻, 见了我们依然恭恭敬敬执晚辈礼?”
“可他……”
“他是都统!”罗太太压低声音怒叱儿子:“他不乐意的话,谁敢逼他!他是自个儿打心底里尊敬我这个老婆子, 才能这样!他如果品质恶劣, 夫人会对我们那么好?还不是他背地里一直说我们好话, 所以夫人也对我们那么亲近?!”
罗鸿扭过头去不吭声。
罗太太也拿这个执拗儿子的倔脾气没辙:“过几天都统和夫人会去洙市住段时日。你给我好好听话,别惹事。”
“……哦。”
“你这什么态度!”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
罗太太还想说几句。无奈这时候已经继续用餐了, 她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晚宴后,宾客们纷纷往将要举办舞会的厅堂去。
簌簌并不喜欢这样人挤人的场面。和几位太太稍微说了几句话后, 就特意放慢脚步走在了后面。
没多久她被人叫住了。
“乔妮儿。”那人唤道。
簌簌从侍者手中托盘里拿了杯香槟, 回头看向身后。
果然是乔柳。
“不错啊你这身衣裳。”簌簌抿了一口香槟, 微笑着打量乔柳身上的曳地长礼服:“你好像很中意这样的款式。上次也是这样的长礼服。”
不提上次还好, 一提上次,乔柳就憋屈得没办法忍。
她正要岔开话题。偏偏都统夫人不识趣, 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忆”起了往事。
簌簌:“想当初你和我‘抢’的华明路百货商场那件礼服,也是类似的款。”
说到这儿,簌簌忽然有些好奇:“那时候你不会就是为了今天的晚宴做准备吧?”又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今天一定会有舞会的。”
这个时候她们两个落在最后面。
周围没有别人在,乔柳就也懒得装了, 扯扯嘴角嘲讽道:“上次你不是说我重生来的吗?那我‘未卜先知’很正常啊。”
看到她说得这么顺口,簌簌反而不信了。
“不对。”簌簌道:“如果你真是凭着‘未卜先知’这个借口,百货商场的少东家不把你当妖魔鬼怪就奇了,怎么还会答应送你那么贵的裙子?”
再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郭家和领事馆关系不错。想必郭家人早就想到了,领事会为夫人设晚宴和舞会,所以你提早准备着吧。”
簌簌这话直接说中了要点。
如果是别人这样机敏,乔柳顶多提防着点,不会太紧张。
可眼前的是那个又土又怂的乔妮儿!
乔柳亲眼看着乔妮儿刚从乡下来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怯懦胆小的。
面对着如今和乔妮儿截然不同的都统夫人,乔柳心底惊了惊,有些后怕起来。
——早知道就不去招惹这个乔妮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