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谷主视察过女子医学院, 又去了济慈院。
少谷主带着面具, 但陆离凭直觉,觉得少谷主对他所看到的这一切应该是满意的。
在这个时代,建立女子医学院、济慈院,是实实在在的为妇孺、老弱病残做好事。而药王谷一直以来最欣赏的, 便是类似的举动。据陆离所知, 但凡在保护妇孺方面做出一定成绩的,药王谷都有奖励。
药王谷人人会医术, 谷主更是杏林高手。陆离相信, 只要药王谷肯出手, 傻女是有救的。
少谷主没有直接和陆离、萧淙对话, 而是让一位名叫药青青的侍女传达他的意思:为表彰武定侯夫妇的善举, 他可以救治一位病人。
“少谷主只救一人。”药青青强调,“所以,武定侯,陆夫人,请问贤伉俪要救哪位?”
“一位名叫李芳姑的女子。”陆离毫不犹豫, “她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傻了。若少谷主能让李芳姑恢复神智,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药青青眸光在陆离身上转了转,“陆夫人不用再考虑清楚么?听说护国公,也是需要大夫的。”
“这个……”陆离迟疑。
她把萧澄给忘了。萧澄丧妻之后,神智失常,疯了。如果少谷主能医好萧澄,那萧峻谦便有亲爹疼爱了,孩子得多开心啊。
“萧澄那个人,不用管他。”萧淙懒洋洋的,“一个男人,因为妻子去世便失去神智,疯疯颠颠,太没出息了,谁有空理会他。”
陆离有些意外。
陆离不知道萧淙和萧澄的兄弟感情如何,但萧淙对萧峻谦的关心爱护,陆离是知道的。
萧澄能不能医好,能不能恢复正常,萧淙竟是这样漠不关心?
药青青问准了他夫妇二人的意思,回复了少谷主。少谷主同意医治傻女,萧淙陪少谷主一起去了太医院卜院史位于杏林巷的家。
傻女就住在卜院史家。
卜院史是个医痴,听说药王谷要来人,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徒弟,恭恭敬敬在门前迎接。虽然少谷主带着面具,根本看不清脸,卜院史却是一脸仰慕,“少谷主松形鹤骨,仪容清癯,医术定然惊人。”
萧淙抽抽嘴角。
少谷主是不是松形鹤骨、仪容清癯暂且不讲,这和他医术定然惊人之间,有何关联?
“卜院史见到少谷主,乐晕了。”萧淙笑道。
卜院史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是,下官有幸见到少谷主,确实乐晕了。”
少谷主一双眼眸亮若星辰,眼睛弯了弯,大概是在笑。
傻女由卜院史的夫人陪着,来了。
看得出来傻女在卜家过得不错,胖了,也白了,更爱笑了。
傻女力气挺大的,但少谷主快如闪电般抓住傻女的手腕,傻女竟然动弹不得。
“如何?”卜院使既忐忑不安,又满怀希望。
少谷主沉吟许久,命侍女取来他的金针。
卜院史激动,“少谷主是要为芳姑施针么?下官也想过这个办法,但穴位有些拿捏不准……”
少谷主终于说话了,“药家针法,我许你们旁观。能学到多少,看个人造化。不过,今天你们所看到的一切必须保密,不能对外宣扬。”
卜院史和他的儿子、徒弟,迫不及待的连连答应,一个比一个激动。
传说中的药家针法,杏林中人心目当中至高无上的药氏针法,他们就要亲眼目睹了……
别说卜院史他们,就是萧淙,也很是好奇。
一个人疯了傻了,施针便能救治,令病人恢复正常,该何等神奇?
少谷主正要施针,萧淙想起一件要紧事,“我不会对外宣扬,但我所看到的一切,会告诉我妻子,少谷主不介意吧?”
少谷主对药青青微微点头。
药青青道:“武定侯不能对外宣扬,和内人讲讲,却是无妨。”
陆离对于萧淙来说,自然是内人了。
萧淙一乐,“甚好。夫人有新鲜事可以听了。”
卜院史等人急着看药家针法,愤愤不平的瞪了萧淙好几眼。
萧家的男人可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惦记取悦夫人?
知道药家针法有神奇么?知道有幸目睹药家针法有多难得么?
这个时候跳出来打岔,太太太太讨厌了!讨厌极了!
萧淙毫无察觉,笑容愉悦。
……
“不,不要杀人,不要杀人!”李芳姑恐惧又疯狂的大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李芳姑双手抱头,往墙边躲。
她恨不得钻到墙里。
卜院史和他的儿子、徒弟,流下激动的泪水。
药家针法的神奇,他们已经亲眼看见了。
李芳姑恢复了,案发当天,李芳姑应该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芳姑,不怕。”卜夫人抱住芳姑安慰。
这些天一直是卜夫人照顾芳姑,芳姑熟悉卜夫人的声音、卜夫人的气息,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卜夫人,“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芳姑,你到京城了,天子脚下,没人敢乱来。”卜夫人柔声道。
李芳姑全身发抖,“京城,京城……我要告御状,我要告御状……”
“这位是萧国舅,萧皇后的弟弟,皇帝的小舅子。”卜夫人引见萧淙,“芳姑,你把实情告诉他,他能见到陛下,能替你、替张章村的村民申冤。”
李芳姑定定看了萧淙片刻,扑通一声跪下来,“国舅爷,张章村一百多口人,死得太冤了!求国舅爷替百姓做主……”
萧淙请卜夫人扶起李芳姑,正色道:“你把实情细细讲来,本侯定能还你、还张章村一个公道!”
李芳姑泪如雨下,“那天,我婆婆因为些小事打我骂我,还不许我吃饭,我便偷偷跑出来,想回娘家诉诉苦,再要点吃的,谁知,谁知……村里到处是死人,死了,全死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跑到我家的,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弟弟,一家人都倒在地上,地上全是血……弟弟还有气,他告诉我,是官兵杀的人,那些官兵一边杀人一边笑,‘杀你几个村民,你们还会找京官告状了。老子就是杀良冒功怎么了?干脆索性把你们全杀了,让你们这些刁民到阴间找阎王告状!’”
“我扶着弟弟想逃,才出村不久便被官兵追上了,弟弟拼命保护我,临死前把我推下山坡……”
卜院史、卜夫人等,无不叹息。
不用问,接下来李芳姑傻了。
也正因为傻了,才保住了一条命。
如果李芳姑当时是清醒的,向官府告状,相信李芳姑活不到现在。
萧淙当机立断,要带李芳姑进宫,面见皇帝。
卜院史并无异议,“今日若不是少谷主出手,芳姑断断不能恢复神智……咦,少谷主呢?少谷主呢?”
药王谷的少谷主,还有药王谷的侍女,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得无影无踪了。
“世外高人,真正的世外高人。”卜院史等人佩服不已。
萧淙让人给陆离送了信,陆离亲自赶来,问清情况,很是欣慰,“我就知道,我父亲是清白的。”
陆离递给萧淙一封信,“娘让我交给你的。娘说这是才收到的机密信件,让我一定亲手交给你。”
萧淙有事并不瞒着陆离,打开信和陆离一起看了。
夫妻二人又惊又喜,“谁能想到呢?原来余行之和伍白,一个朝廷官员,一个江湖大盗,这两人竟是异父同母的兄弟?”
余行之和伍白的母亲汤氏,是个苦命的女人。她少女时被亲生父母卖到烟花之地,以卖笑为生,尝遍人世间的冷眼和辛酸。后来一位姓余的客人替她赎了身,她嫁给那客人为妾,生下余行之。有了儿子,她这个妾室就没用了,正室把她发卖了,这次卖的是个商人,商人姓伍,她在伍家生下伍白。随商人回老家的途中,遇到劫匪,商人被杀,她被山大王抢入山寨,做了压寨夫人。为了伍白,她只好忍了。
伍白长大后杀了山大王,接管了山寨,这时候汤氏生下了一个弱小的女婴。伍白杀了山大王,也不想要这个山大王的女儿,要一并杀了。汤氏拼命护住这个小女婴,向伍白要了笔钱,带这个小女婴到县城买了房舍,安顿下来。
余行之父母都去世之后,开始找寻生母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
汤氏希望余行之能提携伍白,让伍白走回正道,余行之答应了,亲自去过山寨,想劝说伍白归顺朝廷。伍白倒是挺想当官的,和余行之商议着,就要接受朝廷招安了。
但伍白不仅没被招安,还和余行之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这兄弟俩,都是被人以汤氏为要胁,不得不含恨而死。
而那个抓了汤氏,拿汤氏来要胁这兄弟俩的人,正是盛兴昌。
写这封密信的人,一个偶然的机会,救了汤氏和汤氏的小女儿,稍后会送到护国公府。
“谁这么大本事?”陆离想不到会有这个收获,脸色绯红。
萧淙笑指信纸边角一只白鹤,“我二哥萧洋,字长鹤。”
陆离有点晕。
所以这封密信,是萧洋送来的?萧洋不是和人私奔了、从此没有音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