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担心秦盈盈,还记挂着黄河水情。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黄河沿岸水患严重,农田屋舍被毁,灾民背井离乡,流入汴京、洛阳等地,恐生祸患。
这日,赵轩出宫办事,说是夜里才能回来。
他特意告诉秦盈盈是不想让她担心,同时叮嘱她乖乖待在圣端宫,小心伤口。
秦盈盈笑眯眯地答应下来,转身就变了脸。
赵轩前脚出宫,她后脚就换了身衣裳,带着宝儿跑到西山寺。
她到底知道轻重,出宫前去向太后跟前知会了一声,只说是去西山寺看望温王妃,谢谢她之前替自己治伤。这样的话,就算有人看到她,也不能拿着这件事做文章。
温王妃挺高兴秦盈盈能来,耐心地陪着她说话。秦盈盈东扯扯西扯扯,最后终于扯到了梁大将军身上。
温王妃早就猜到她的意图,温温柔柔地说:“我先前差人问了,梁大将军近来不在西山大营,听说是去了南边。”
秦盈盈眨眨眼,“他不是驻军指挥使吗?怎么还能随意走动?”
温王妃说:“想来是接了官家的旨意,出去办事了。”
秦盈盈简直想哭,甚至忍不住怀疑赵轩是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丰富的面部表情,温王妃掩着嘴笑笑,“你的伤还没好全,今日出来,官家可知道?”
“啊,知道……吧。”秦盈盈心虚道。
温王妃抬眼看到屋外的人,目光一顿。
赵轩冲她打了个手势。
温王妃会意,顺势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叫他们准备斋饭,你用过之后再回去吧!”
秦盈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算见不到梁大将军也想趁机放放风,于是干脆地答应下来。
秦盈盈送温王妃出门的时候,赵轩躲了起来。直到秦盈盈回了屋,他才故意弄出声响。
秦盈盈冷不丁瞧见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瞅着赵轩一步步靠近净室,她想也没想就藏到了供桌下。
供桌上铺着帷布,只遮了一半,根本藏不严实。若有人猫着腰特意去看,一眼就能看到她。
秦盈盈后悔了,然而已经来不及再换地方,赵轩进屋了。
赵轩状似闲适地在屋里转了一圈。
秦盈盈整颗心提到嗓子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赵轩知道自己偷跑出来了,更不能让他知道她是来找梁大将军的。
赵轩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跟着往上提一点,直到赵轩坐在矮榻上,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谁知,赵轩突然又站了起来,朝着供桌走了过来。
秦盈盈瞬间捂住胸口,大气都不敢出。
赵轩一步步靠近供桌。
秦盈盈恨不得变成穿山甲,立即打个地洞逃出去。
终于,赵轩在距离供桌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说:“这尊观音像是不是有点歪?”
紧接着传来许湖的声音:“老奴也觉得有点歪。”
赵轩沉默了片刻,又说:“也许不是佛像歪,是供桌歪了。”
这回,许湖没吱声,只轻轻笑了一下。
秦盈盈的心疯狂地跳动,生怕他真让人来挪供桌,她这个太妃娘娘的脸就丢尽了!
好在,赵轩没再往下说,重新坐回了矮榻,“传膳吧!”
“是。”许湖转身交待了一句。
很快就有小沙弥提着食匣过来,六个菜,两份汤,都是素的,却做的十分精致,尤其是摆盘,像山水画一般。
赵轩清了清嗓子,说:“看来今日是王妃亲自下厨,好久没尝到她的手艺了。”
许湖配合地说:“老奴也很是怀念。”
赵轩朝供桌下瞄了一眼,道:“你要吃吗?这道酸笋炒豆干倒是不错。笋子长在这佛门之中,春日里挖了,足足腌够九九八十一天,这时候吃起来最好。”
秦盈盈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她以为赵轩在和许湖说话。
许湖只笑着,没吱声。
他悄悄往供桌下瞅了瞅,刚好看到秦盈盈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温润莹白的玉珠,是前几日赵轩送的。
赵轩嘴上说着,却没动筷子,只把桌上的菜一一点评了一番。
秦盈盈捂着扁扁的肚子,差点没忍住当场钻出来。
赵轩逗弄够了,便找了个理由走出净室。
许湖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
秦盈盈瞅着他们走远了,长长地舒了口气,灰头土脸地从供桌下钻出来,直奔餐桌。
六个菜,两碗汤,四个白白软软的大馒头,一看就是有她的份。
秦盈盈没舍得立即逃走,想着吃两口也没关系,赵轩肯定不会这么快回来。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坐下来,抓起馒头开吃。
一口馒头还没吞下去,赵轩就背着手站在了门边,“好吃吗?”
“咳、咳咳……”秦盈盈噎到了。
赵轩端起汤碗,送到她嘴边。
秦盈盈喝了好大一口,这才把馒头吞下去,“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藏在供桌下,是不是?”
赵轩故作惊讶,“你不是刚来的吗?不是知道我来了西山寺才特意过来的吗?”
秦盈盈一噎,努力观察他的微表情。
赵轩话音一转:“我竟不知,你一直藏在供桌下。”
“当然不是,我刚刚是逗你的。”秦盈盈弯着眼睛笑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听说你在这里才过来看看的。”
为了掩饰心虚,她又故作轻松地啃了口馒头。
赵轩笑了笑,“原来不是趁我不在宫里偷溜出来找梁淮。”
“咳、咳咳……”秦盈盈脸红了,不是噎的。
赵轩把汤碗递给她,意味深长地说:“这西山寺的馒头可真噎人。”
秦盈盈讪讪一笑,“谁说不是呢,以后还是吃米饭吧。”
赵轩给她夹了块豆干,状似无意地问:“你喜欢米饭?”
秦盈盈点点头,还行吧,更喜欢大饼。
赵轩又给她夹了块酸笋,继续问:“你喜欢梁淮?”
秦盈盈点、点到一半,愤愤地看向赵轩,“这酸笋腌过头了,真酸。”
赵轩夹了一块,慢慢嚼,“我倒觉得刚刚好。”
秦盈盈放下筷子,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来找梁大将军的,我得见他一面,看他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赵轩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当初确实是他把你从巩县接过来的。”
秦盈盈摇摇头,“不是那时候,是更早。”
赵轩顿了片刻,轻声问:“如果是呢?”
这倒把秦盈盈问住了。
如果梁大将军真是梁医生……后面的事怎么办?她还没想好。
那次在城门相遇,她第一反应就是和他想认,那时候她觉得梁医生和她同为穿越者,是她最信任,最适合敞开心扉的人。
越是见不到,越有执念。
赵轩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秦盈盈一脸惊喜。
“但是,你不能再胡闹。”赵轩严肃地说,“尤其是这段时间,不能私自出宫,更不能单独约见任何人。”
秦盈盈愣了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轩点点头,“京中流民聚集,恐怕会有人借此生事,你是我的生母,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秦盈盈立即明白过来,举手发誓:“你放心,我可惜命了,除非你同意,不然我就老老实实待在圣端宫,一步都不出来。”
赵轩哼笑一声,一个字都不信。
“吃饭吧。”
“哦。”
秦盈盈乖乖吃了一会儿,实在没憋住,确认道:“你真让我见梁大将军?”
赵轩嗯了声,“我想出去一趟,事情解决了就把梁淮叫回来。”
秦盈盈敏锐地问:“你说的‘出去’,不是从皇宫到西山寺这种程度吧?”
赵轩微垂着眼,缓缓道:“我为了打击高氏一派,故意派高朋担任巡查使。因为我知道,高朋一定会犯错,到时候我就能拿住他的错处,削去他的官职,往户部安插自己的人手。
“我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到这般地步,连赈灾的银子都敢贪,沿河一线不知多少堤坝因为偷工减料而损毁!”
赵轩闭了闭眼,“这是我的错,我得亲自去一趟。”
秦盈盈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为官者丢掉道义,甘愿堕落成国家的蛀虫,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自己守不住初心。就算不是高朋,也会是别人。就算巡查使足够清廉,也架不住当地官员欺上瞒下。”
许湖点点头,刚要附和,便听秦盈盈话音一转,“如果你把那些混账贪官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十八层地狱都不够你下的。”
许湖吓了一跳,忙道:“娘娘慎言,可不能这样说。”
秦盈盈吐吐舌头。
赵轩笑笑,给她夹了块豆腐,“我知道了。”
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确实敞亮多了。
秦盈盈嚼着豆腐,又说:“你可以去,但是不要微服私访,要大张旗鼓地去。”
赵轩诧异,“为何?”
他确实想微服私访来着。
秦盈盈挑了挑眉,“你是去解决问题的,不是去抓贪官的,不能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