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晓得了。”李三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秦盈盈,笑着出了门。
秦盈盈捶了赵轩一拳,“你为什么不解释?”
赵轩半点心虚都没有,反问道:“怎么解释,说你是我母妃?你觉得会有人信?”
“那不如说我是你妹妹,怎么也比‘新纳的娘娘’强吧?”秦盈盈不满。
赵轩心跳得有点快,语气却故作轻松:“怎么,嫁给我你还嫌委屈了?”
秦盈盈的视线往他脸上扫了一圈,笑道:“你这张脸自然不会委屈果果我,人品也还行。嗯,仔细想想还真不错。”
一听就是在开玩笑。
赵轩还想再说什么,外面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郎君来了,今天吃肉,三娘在槐树下炖大肉!”
秦盈盈抓住赵轩的手,“咱们也去看看。”
赵轩垂着眼,视线放在两个人相牵的手上。
他越发不忍心拒绝她。
两个人没骑马,就这样一路慢悠悠地走着,很快到了村民们吃饭的地方。
那是村子中央的一片空地,有一口井,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树下搭着一个灶台,娘子们围着灶台炖鱼、贴饼子,孩童们举着小木剑打打闹闹。男人们也没闲着,砍柴、磨刀、剁肉馅,边忙活边用方言聊着天。
看到赵轩和秦盈盈过来,大伙都吃了一惊,忙不迭地站起来行礼。
李三娘家的男人迎上来,惶恐道:“属下给您送进院子里就好,郎君怎的亲自来了?”
“过来看看,今日便在这里吃了。”赵轩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是面对秦盈盈时很少表现出来的。
李叔连忙躬了躬身,挑了两个看起来最干净、最稳当的小杌子,“郎君、娘子快请坐。”
即使穿着布衣短褐,即使坐在简陋的小木凳上,赵轩依旧抹不去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相比之下,秦盈盈就随性多了,很快和旁边的小娃娃们打成一片。
娃娃们不像大人顾忌那么多,看到秦盈盈能把竹蜻蜓转得那么高,纷纷围着她讨教起经验。
秦盈盈既有耐心又有法子,三言两语就赢得了他们的心。
赵轩看着她,眼中的温情根本藏不住。
村民们也在悄悄打量秦盈盈,再看看赵轩,时不时和旁边的人交换一个暧昧的眼神,分分钟脑补出几万字的宫廷甜宠文。
吃饭的时候,村民们特意给赵轩和秦盈盈搬来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小铁锅,锅里有炖鱼、大白菜、黄豆芽、干豆角和血豆腐。
好巧不巧,都是秦盈盈爱吃的。
饼子是黍子面和白面掺在一起的,宣宣软软,泛着黍面特有的清香,贴着锅的那面还多出一层焦脆的锅巴,单是看着就叫人流口水。
其余村民连桌子都不用,直接端在大碗蹲在空地上,一人俩饼子一碗乱炖,吃完了再盛。
往常时候,他们都是随意一蹲,边吃边唠磕。今天有赵轩和秦盈盈在,汉子们就像接受检阅的士兵,蹲得整整齐齐。
秦盈盈拿眼瞅着,想笑,又怕他们误会,憋得脸泛上淡淡的红晕,娇嫩可人。
赵轩轻咳一声,朝大伙摆摆手,“随意些。”
汉子们齐声应下,瞬间变换队形,靠大树的靠大树,蹲井沿的蹲井沿。
真的好随意。
秦盈盈终归没忍住,笑出声来。
赵轩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是挑好刺的,没换筷子。
秦盈盈也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了块血豆腐,“你尝尝这个,在宫里可吃不到。”
新鲜的,不掺假,在超市里都很难买到了。
赵轩咬了一口就放下了,“你喜欢这个?”
秦盈盈点头,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尖椒炒血豆腐,每个星期天爷爷都会给她炒一盘,一直持续了十几年,直到爷爷去世。与其说是喜欢那道菜,不如说是眷恋家的味道。
赵轩暗暗记下,回宫之后便叫内厨房准备。
槐树下蹲着一堆小萝卜头,小家伙们像大人那样抱着碗,啃着饼子,吃得满脸油。
秦盈盈问他们香不香。
小家伙们齐声答:“香!每次郎君来了都有好吃的。”
“郎君不来没有吗?”
“也有,就是没这么多肉。”
可不是么,就连村里的狗子们都啃上骨头了。
在一群黑的黄的花的大狗中间,有一只短毛小白狗。小小的,胖胖的,耳朵尖上长着两撮小黑毛。
秦盈盈惊喜地扯扯赵轩的袖子,“豆豆就长这样,连耳朵上的黑毛都一样!”
提到传说中的“豆豆”,赵轩就想起了被她抱拉到床上蹭手臂的情形。
在宠爱和醋意之间权衡了三秒钟,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喜欢就带回去。”
秦盈盈摇摇头,“就是觉得很像,不是要养。”
自从豆豆生病离开后,她就再也没养过小动物,不想再体会那种失去的感觉。
桌上有一坛山楂酒,是村民们采了后山的山楂自己酿的,算是一份心意。
赵轩自知酒量不行,从来没碰过,只是这坛酒每次都会摆在桌上。
秦盈盈闻到酒香,忍不住尝了尝,酸酸甜甜,酒劲儿不大,“挺好喝的,你也尝尝?”说着,就给赵轩倒了一杯。
汉子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摇了摇头,官家不会喝的,这么多年他们次次准备,他一口都没喝过。
没想到,这话刚在心里打了个滚,就见赵轩拿起酒杯送到嘴边。
汉子们纷纷瞪大眼,连掩饰都顾不上了。
秦盈盈又倒了一杯,赵轩又喝了。
直到喝完三杯,秦盈盈便把他的酒杯抽走了,“你还得骑马,不能贪杯。”
汉子们心中暗笑,叫人家喝的是你,不让人家喝的也是你,官家能听你的?
没想到,赵轩竟然顺从地点了点头,由着她把酒杯拿走。
汉子们啧啧称奇,官家居然也会怕媳妇。
娘子们则是掩着嘴笑,这哪里叫怕媳妇,分明是宠得紧!
下午去山上玩。
李叔依着赵轩的吩咐,提前把那些刀刀枪枪收了,只留下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景色。
秦盈盈这里跑跑,那里看看,说要山楂熟了过来摘山楂。
赵轩嘴上说“到时候再说”,其实心里已经盘算着什么日子过来、给她准备怎样的惊喜了。
凡是秦盈盈夸过的树,赵轩都会给李叔使个眼色,李叔立马做上记号,立马派专人看管,不许娃娃们乱摘,也不能让鸟兽糟蹋了。
直到天色渐晚,两个人才骑着马回程。
来的时候逆风,回去的时候顺风。虽然骑着马区别不大,赵轩还是让秦盈盈坐在了前面,他自己在后面挡着。
秦盈盈不会骑马,还得是赵轩拉着缰绳。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姿势难免有些亲密,就像赵轩从后面抱着她一样。
赵轩喝了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醺得秦盈盈都有些醉了。她不自在了挪了挪身子,“我还是坐后边吧!”
赵轩笑着逗她:“刚说了你是我新纳的娘娘,现在就想和我疏远了?”
秦盈盈支起手肘杵了他一下,“现在又没外人,快别胡说八道了。”
赵轩顿了片刻,声音很轻:“真不想做皇后?”
秦盈盈看着他,不由失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抓着这个不放?”
赵轩轻咳一声:“就是……打个比方,倘若可以,你愿不愿意做皇后?”
秦盈盈突然想到什么,打趣道:“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在考虑选妃的事吧?”
赵轩抿了抿唇,闷声道:“你就当是吧。”
秦盈盈晃晃脑袋,直白道:“如果让我选,我肯定不想做皇后。”
赵轩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为何?”
秦盈盈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我从前过的是一种……怎么说呢,你可能无法想象的生活。我见到的人和事,我所受的教育,都让我和汴京城中那些温良恭俭让的大家闺秀不同。你也看到了,我连太妃都做不好,又怎么做皇后?”
赵轩说:“你做得很好。”
“那是因为你现在是我‘儿子’,我对你没有丝毫怨言。如果我成了皇后,和其他女人分享你,早晚有一天我会怨你,甚至恨你。你也会讨厌那样的我。”
赵轩在心里摇摇头,不会,他永远不会讨厌这个时常笑着的小娘子,不会讨厌在黑暗中给他带来光的这个人。
秦盈盈又道:“再说了,你的皇后是谁,肯定要考虑家世吧?就算你想由着自己的性子,太皇太后能答应?”
“我之所以会由着他们拉锯,是因为我不在意。我所在意的,谁都别想干涉。”
赵轩的语气透着并不常见的傲气,“如果我喜欢的女子想做皇后,我就一定会让她成为皇后,太皇太后阻止不了,高家阻止不了,满朝文武谁都阻止不了。”
“这是朕,想要做的事。”
秦盈盈扭过头,看到他眼中的锋芒,认真地说:“我相信你。”
赵轩垂眼看着她,目光深邃,“所以,你要做皇后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盈盈:这表白也太隐晦了吧?谁能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