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怦怦怦……
比窗外的雨点还急。
秦盈盈甚至还有心思想,如果是从前那个身体,就这么个跳法,她八成得进急救室。
赵轩绷着脸,看似镇定,实际心跳如鼓。明知应该立即起身,坦坦荡荡一笑了之,却……舍不得。
最后,是秦盈盈把他推开了,“雨下得急了,我得趁早回去。”
赵轩想也没想就拉住了她,“雨下得急,缓缓再走。”
不等秦盈盈拒绝,他便重新给她裹好被子,动作飞快,却十分轻柔,而且裹得紧紧的,生怕她逃脱似的。
秦盈盈垂着头,尽量自然地说:“总之,你不要想太多,一定是最近事情多,压力大,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好。”赵轩轻声应下。
秦盈盈定了定神儿,又道:“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尽快亲政,不用再隐忍,拿出所有的本事,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趁她病,要她命。虽然不能要了太皇太后的命,逼她还政还是可以的。
“好。”赵轩的声音变得笃定。
后来,两个人像好朋友那样盘着腿坐在龙床上,聊了好久。
主要是秦盈盈说,赵轩听。
她给他讲卧薪尝胆、破釜沉舟的故事,遇到和史实不符的地方,赵轩也不纠正她,只是微扬着嘴角,轻轻笑。
秦盈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圣端宫,第二天一睁眼就已经在床上了。
隐约记得有双坚实的臂膀,有个温暖的怀抱,安稳,可靠,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个雨夜变得不一样了,只是两个人都还没意识到。
或者隐隐地知道些,却不愿承认。
第二天,雨过天晴。
秦盈盈带着宫人们在院子里做《第九套广播体操》。
其他宫的小宫人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纷纷说太妃娘娘在修炼仙术。
秦盈盈跳得是最标准、最好看的。
在现代时她还作为区里的代表,录了一套教学视频,发给所有幼儿园学。
宫人们被秦盈盈赶鸭子上架,毫无天赋,练得七扭八歪,十分搞笑,大伙一边比划一边互相嘲笑。
就连崔嬷嬷都不再绷着脸,和许湖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
赵轩坐在葡萄架下,垂着眼,像是没睡好。
秦盈盈冲他招招手,“过来一起练,别躲在那儿偷懒。”
“我不。”赵轩拒绝得要多干脆有多干脆。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努力的小朋友。”秦盈盈笑着跑过去拉他。
赵轩坐在椅子上,一条手臂被她拽住,没见他用多少力气,却像个大秤砣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
秦盈盈啧了一声,朝宝儿招招手,“过来帮我。”
“不许过来。”赵轩淡淡道。
宝儿躲到崔嬷嬷身后,笑嘻嘻地说:“娘娘和官家打擂台,我这个小奴婢就不去凑热闹了。”
“臭丫头,跟谁学的这么滑头?”秦盈盈笑骂一句。
宝儿咧着嘴笑。
秦盈盈撸起袖子,戳戳赵轩的脑门,“今天非把你拉起来不可。”
“我等着。”赵轩眉眼微微挑起,像个骄傲的小公鸡。
秦盈盈努力拉,脸都憋红了,赵轩依旧纹丝不动。
看着她明明很费力却又不肯放弃的样子,赵轩反而心软了。
他一甩手臂,秦盈盈没站稳,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怀里。
宫人们都笑了起来。
秦盈盈扶着赵轩的肩膀,也笑个不停。
赵轩感受着怀里中的柔软,终于露出浅浅的笑。
秦盈盈松了口气。她面子都不要了,就是为了哄他高兴。
“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跟我一起练,你要是能在十遍之内学会,我屋里的东西任你挑。要是输了,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赵轩没问什么事,只笑笑,说:“好。”
秦盈盈十分得意,自以为给他挖了个大坑。
第九套广播体操老难了,当初她学了整整一个月,赵轩一个毫无基础的古人怎么可能十遍就学会?
她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让他答应什么条件。
是端午节出去玩,还是见见梁大将军?
或者在端午节出去玩的时候见见梁大将军……
万万没想到,赵轩三遍就学会了。
秦盈盈傻眼了,“怎么可能!你刚刚偷学了,对不对?”
赵轩勾唇,“我一直坐着没动。”
“你用眼睛看了!”秦盈盈觉得自己被他反坑了一把。
赵轩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你确定要耍赖?”
秦盈盈拿眼瞅了一圈,可不,小太监小宫女们正捂着嘴偷偷笑。她连忙端正了姿态,不情不愿地说:“你想要什么?”
赵轩假意想了想,背着手往屋里走,“还没想到,想到之后再说吧。”
秦盈盈小气巴拉地跟在他身后,“不许要星星要月亮。”
“母妃有吗?”
“那倒没有。”
两个人都笑了。
隆佑宫。
向太后心里的阴霾散了,也不再窝在阴影里,而是把藤椅扯到廊下,边晒太阳边看着满院子的猫儿戏耍。
“那串珠子秦氏喜欢么?”
“喜欢着呢,太妃娘娘当场就戴上了。”吕公公笑呵呵道,“那日太妃娘娘穿着件鱼肚白的短襦,配着红珊瑚珠子好看得紧。”
“那是她腕子白,戴着般配。”向太后破天荒地夸了一句。
吕公公和向姑姑对视一眼,双双笑了。
向太后又问:“那边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听说是太妃娘娘拉着官家练仙术,小宫人们都去瞧了。”
“你说秦氏怎么那么多花花肠子?”
向太后从袖子里掏出那方鹅黄绣帕,干干净净的帕子,绣着猫儿戏蝶图,没了那个鲜红可怕的符咒。
秦盈盈用醋和盐水洗了好久,终于把血符洗去,给她送了回来。
向太后看着女儿的手艺,心内一片柔软。
向姑姑怕她伤心,忙转移话题:“娘娘,是时候做猫饭了,可让内厨准备起来?”
“不急。”向太后笑笑,说,“敏儿昨日说了,她从宫外学了一手,今天的猫饭由她来做,咱们便等着,瞧瞧她的手艺。”
向姑姑见她笑了,这才放下心。
向太后问:“天清寺那边可有消息?”
“有,正要跟娘娘说。”向姑姑凑到她跟前,低声道,“太学生和京中的举子们听说官家要开恩科,皆拍手称快,赞官家唯才是举。太皇太后听了,病得更重了。”
太皇太后之所以反对加开恩科,就是为了阻止赵轩选拔心腹。这下倒好,不仅没阻止成,还帮他成就了仁德之名,不气个半死不算完。
向太后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就在这时,宫人来报,说四公主求见。
向太后脸上的笑淡了三分,“宋氏还被官家关着吧?”
“是,官家近日命人搜查西山行宫,宋贵太妃,哦,不,宋太嫔还在冷宫。”
“活该。”向太后嗤笑,“告诉端慧,求本宫没用,得去求她母亲,若她母亲肯早一天说实话,就能早一天被放出来。”
宫人躬了躬身,传话去了。
日头渐渐升高了,有点晒。
向太后站起来说:“走,咱们也听听去。”
向姑姑笑笑,就知道您忍不住。
所谓冷宫,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荒草丛生,灰尘遍地。就是一个普通的宫殿,只是偏远了些,冷清了些,没有宫人伺候,只有几个健壮的宫妇守着殿门,不让任何人出入。
赵端到底是公主,贿赂了宫妇一些银子便顺利进去了。
向太后到的时候,母女两个已经说上了话。
她悄悄地绕到阁楼后面,在侧窗下偷听。
一边听一边想,自己是不是被秦氏传染了,竟然做出这种事,连堂堂太后的体面都不顾了。
吐槽完,继续听。
宋贵妃娘家势大,先帝在时就蛮横惯了,如今连亲女儿的面子都不给。
赵端问她真相,她坚持说就是秦盈盈害了嫡公主。
赵端跪下来求她,她都不肯改口。
赵端哭了,“母妃,您还看不出来吗?皇兄已经赢了这一局,皇祖母和荣王叔巴不得让您背黑锅,您不仅不知自保,还偏偏往他们的套里钻,这是何苦呢?”
宋贵妃看着她,讥讽道:“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劝我自保,还是担心王家受连累?”
赵端一噎,面色微赧,确实是夫家公婆说起这事,她才来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赵端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咬咬牙朝宋贵妃磕头,求她体谅她在夫家不易。
宋贵妃被亲生女儿的自私刺激到了,终于爆发,“你们赵家的人都没心!你没有,你父皇也没有!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却心里眼里都是王家,他们把你的魂儿勾了不成?”
赵端从小被她骂惯了,垂着头,只一味哭。
宋贵妃还在骂:“你父皇也是!世人都说我宋婉娘宠冠六宫,却不知道先帝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他喜欢的只有秦氏,只有那个乡下来的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