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盈盈偷偷笑了一下,嘴上依旧故作气愤,“就算我要恶人先告状,也得是个恶人才行,你说,我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怎么就让你不高兴了?”
赵轩定定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自作主张。”秦盈盈想也没想。
赵轩脸色更差了。
秦盈盈悄悄地看向许湖。
许湖朝她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她。
秦盈盈眨眨眼,什么意思?
赵轩看到俩人的小动作,抬脚就往外走。
秦盈盈连忙拉住他,“我知道了、知道了!”
赵轩脚步一顿,等着她说。
秦盈盈试探道:“嫌我没等你睡醒?”
赵轩彻底黑下脸,这次走得更快了。
秦盈盈拉不住他,只能像个小挂件似的被他扯着一路小跑。
她形象也不顾了,张开手臂挡到他前面,耍起了赖,“你得把话说清楚,不然今天别想走出圣端宫。”
小宫人们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纷纷惊奇——太妃娘娘这是又惹官家生气了?
赵轩瞧见她挺起的胸膛,尴尬地别开脸,嗓音不自觉发紧:“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
“我的,我的。”秦盈盈仰着脸,可怜巴巴,“那你也得给我个说话的机会不是?”
赵轩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到底心软了,“说。”
秦盈盈不敢再胡乱开口,而是好好地想了一下。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还真让她想出来了,“你是担心我,对不对?怕太后娘娘为难我,或者干脆让人把我抓起来,屈打成招、先斩后奏、杀人灭口,是不是?”
赵轩抿着嘴,没反驳。
秦盈盈顿时得意起来,看来是猜对了。
原来是在担心她呀!
她笑眯眯地把人往屋里拉,“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放心,我不会冲动,考虑好了才过去的,还特意叫上高侍卫……”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又是端茶又是捏肩膀。
赵轩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以后,不可如此鲁莽。”
“嗯嗯嗯嗯!”秦盈盈狂点头,其实心里在偷偷吐槽:这个傲娇的小闷骚鬼、别扭精!
赵轩把未动的茶盏推给她,“明日早朝我已安排好,你不必怕。”
“我也有安排。”秦盈盈神秘一笑。
赵轩挑挑眉,不知怎么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敏直到傍晚才知道这件事。
太皇太后怕她和潘意给圣端宫报信,提前把他们叫出了宫。等两个人觉察到不对匆匆赶回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潘意回隆佑宫打探情况,赵敏急匆匆来到圣端宫。
她拉着秦盈盈的手,果断道:“你别怕,我这就去跟母后说,就说……说那个帕子是我弄的,符咒也是我找人画的,反正我是公主,只要不犯谋逆大罪,顶多就是降降封号。”
秦盈盈笑着戳戳她脑门,“你这丫头,是不是急傻了?燕国公主出事的时候还没你呢,就算你上赶着去认,太后娘娘能信?”
赵敏一噎,又道:“不然这样,就说那个符是我后来画着玩的,反正巫蛊之术向来荒谬,是真是假谁能说得清?”
“这话倒说在点子上了。”秦盈盈笑道,“放心吧,这事就交给你皇兄,他都安排好了。”
赵敏怀疑地看了赵轩一眼,小声道:“你信他?”
秦盈盈点头,“我信他。”
赵轩端起茶盏,遮住上扬的嘴角。
***
第二天早朝,百官明面上和从前一样沉着恭谨,实际每人脑袋上都顶着一团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不出赵轩所料,太皇太后找来了新的证人,是从前秦太妃身边的宫人。
那两个人和宋贵妃一样,口口声声指认秦太妃找道姑作法,暗害嫡长公主,并且拿出了新的证据——一个扎了针的巫蛊娃娃。
娃娃身上贴着赵延的生辰八字,比对字迹,和秦盈盈前几日在开宝寺供俸的祈福灯上的一模一样。
眼下的形势看起来对秦盈盈大为不利,宋贵妃叫嚣着要把她押到宗正寺,严加审问。
荣王虽没表态,却已经暗地里带来了足够的人手,只要有机会就会把秦盈盈带走。
就在这时,赵轩也拿出了证据,“这是当年的医案,燕国公主从发病到薨逝的脉象、药方、用药后的反应一一记录在上面,想来母后并不陌生。”
“不急,本宫这里也有一份。”向太后扬了扬手,向姑姑也捧出一份医案,和许湖手里那份封皮、编号、日期一模一样,甚至书角的褶皱,边缘的潮渍都一般无二。
赵轩并不惊慌,淡淡说道:“这样看来,必有一份是假的。”
向太后道:“本宫这份是昨日刚从御医署调来的。”
赵轩道:“儿臣这份比母后早了一天。”
向太后绷着脸,“本宫这份由御医署的几位医官联名作保,他们敢拿项上人头保证。”
赵轩哼笑,既然医官的人头这么不值钱,他不介意帮他们摘掉。
他微微一笑,说:“儿臣没找医官,只有两位‘寻常’的证人,现在就在殿外等着。母后若不反对,儿臣这就让他们进来。”
太后有种不好的预感,“是谁?”
“母后见了就知道了。”
许湖躬了躬身,扬声道:“宣庆国公、诰命夫人韩氏进殿——”
向太后一惊,庆国公和韩夫人正是她的双亲。
赵轩软下态度,如闲话家常:“儿臣听闻,当年长姐病重,父皇心疼母后日夜操劳,特请国公夫人进宫陪伴,长姐的病情与所用药方想必没有人比国公夫人更清楚。”
向太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地没有开口。
庆国公向庄和国公夫人韩氏相携着进入大殿。两个人看上去六十多岁,身体都挺硬朗。
庆国公饱读诗书,一身儒家风范,如今是国子祭酒,统管国子学和太学。他进殿之后,在场的文臣纷纷朝他行礼。
韩氏是个爽快人,当即翻看了两份医案,最后指着许湖呈上的那份说:“这个是真的。臣妇记得很清楚,当年公主整日喝药,胃口不好,医官特意加了山楂开胃。不是写在方子里的,而是附在了后面……”
接着,她又说出几个有疑点的地方。
这些日常小事医官们早就忘了,所以做假医案的时候没有加进去。
向太后那时日日忧心,对这些不大清楚,韩夫人却都记得。
经她这么一提点,吕公公和向姑姑也想起来了,纷纷站出来做证。
向太后的心开始动摇了。
宋贵妃不甘心,一把抢过宫人手里的巫蛊娃娃,尖声道:“太后娘娘,您再好好看看,这生辰八字是不是嫡公主的?这字迹是不是秦氏的?千万不能让恶人蒙混过关!”
向太后没说话,也没接那个娃娃。
秦盈盈站出来,道:“看来宋太妃相信这巫蛊之术了?”
宋贵妃反唇道:“我原是不信的,只是亲眼看到你害死嫡公主,这才不得不信。”
秦盈盈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表演两招,不过不是害人的巫术,而是逗人开心的‘仙术’。”
秦盈盈拍拍手,宝儿抱着一个匣子从殿后跑了进来。
百官见到她心里不不约而同打了个突,尤其是荣王。他还记得那天在集英殿,这丫头怎么一把拉断了弓弦。待会儿若要强行押走秦盈盈,势必得先制住她。
宝儿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荣王跟前挂上了号,把匣子交给秦盈盈,神秘兮兮地说:“都按娘娘的吩咐弄好了。”
湿帕子、火折子、黄符纸、小木剑、酸杏汁、碱水、宣纸,一样不缺。
“好丫头,等着瞧吧。”秦盈盈笑笑,对众人道,“看好了啊,可别眨眼。”
百官真就配合地睁大了眼。
荣王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众人这才意识到失态,连忙把表情收了收,眼睛却好奇地往秦盈盈手上看。
秦盈盈首先拿起浸了高度白酒的湿帕子,用火折子一点,湿哒哒的帕子忽的一下烧了起来。
火舌眼瞅着就要漫上秦盈盈的手,她却不躲不闪。
众人齐声惊呼,不错眼地看着这一幕。
只有赵轩下意识欠起身,生怕秦盈盈受伤。
就在他想要过去阻止的时候,只见秦盈盈轻轻一抖,火苗顿时熄了,帕子完好无损。
众人再次惊叹。
赵轩刚刚欠起的身子顿在那里。
他盯着秦盈盈的手,确认真的没受伤,这才缓缓坐了回去。
秦盈盈朝他眨眨眼。
赵轩脸上没有任何赞赏之色,反而担心她再胡闹。
秦盈盈用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然后又拿起桃木剑,剑尖插着沾满白磷的黄符纸,在阳光下一照,符纸无火自燃。
赵轩勾了勾唇,似乎看出了门道。
“最精彩的在后面。”秦盈盈举起一张宣纸,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没字吧?”
百官点头。
乍一看确实没字,其实秦盈盈早就用捣好的月季花汁掺着自制的“酒精”写上了字,只是字迹干了之后颜色变淡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