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指尖一颤,努力保持淡定,“别怕,医官稍后就到。”
秦盈盈忍不住笑起来,“我不怕。”说完又加了句,“孩子都生了仨,这点小病小痛算什么。”
赵轩嘴角一抽,哭笑不得。
宝儿是真哭了,“陛下,让奴婢把太妃娘娘扶到床上去吧,肯定是窗边太冷,才害娘娘生了病,都是奴婢的错……”
秦盈盈笑笑:“傻丫头,快别哭了,是我自己贪凉,怪不着你。”
说着,就要自己起来。
“屋里冷,别乱动。”赵轩按住被角,将她严严实实裹住,俯身抱了起来。
抱完就后悔了,不该这么唐突……
只是,却没舍得放手。
少女的身体娇小柔软,散着淡淡的馨香,赵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
太皇太后不想让他过早生出子嗣,不仅没安排人教导,还把他身边服侍的人全都换成了又老又丑的。
直到现在,赵轩还没真正接触过女子。
他紧了紧手臂,硬着头皮往床边走,姿势非常奇怪,像抱麻袋似的。
秦盈盈也是第一次被男人抱。
赵轩肩膀很宽,身形高大,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青涩却有力量。偎在他硬实的胸膛,温热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秦盈盈控制不住地红了脸。
一边脸红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禽兽啊,这可是你儿子,亲生的!
医官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气氛。
“太妃娘娘脉象平和有力,可见平日身体十分康健,倒不像这般年龄该有的……”
赵轩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说重点。”
医官没想到马屁会拍在马腿上,笑脸一僵,忙道:“如今只是偶感风寒,用药调理一二便好。”
赵轩点点头,让宝儿跟着医官去拿药。
殿内只剩下他和秦盈盈。
赵轩亲自拧了热帕子,给秦盈盈擦脸敷额头。他头一回伺候人,动作有些笨拙,却十分用心。
这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易容药的效力渐渐消退,秦盈盈的脸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这是赵轩第一次看到,比想象中还要好看。
他用目光隐晦地打量着秦盈盈,发现她和秦太妃其实没有那么像。
她的脸比易容后明显小了一圈,下巴尖尖的,脸蛋鼓鼓的,笑起来有俩小酒窝,尤其是那双眼睛,乌黑灵动,宛若心思纯净的孩童。
赵轩不由愧疚。
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本该在蓝天绿地之间骑着她的骏马逍遥自在,却因为他的私心,被困在了这深宫之中,还要喝那伤身子的药。
他心里很清楚,秦盈盈这次突如其来的发烧多多少少和易容药有关。
秦盈盈抬起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医官都说了,小病而已,很快就能好,不许不开心。”
对上她关切的眸子,赵轩想起了许湖转述的那些话。
宫道上,这个惯爱演戏的小村姑难得露出真性情,面对向太后据理力争,字字句句都在维护他。
都说帝王之术,最忌心软。
赵轩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冲动,问:“你想离开吗?”
秦盈盈奇怪地看着他,“离开皇宫吗?离开之后做什么?”
“做什么都好,养马,种地,或者……”嫁人生子。
只要你想,我就放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深情而护短的官家呢!
第18章 诉衷肠
秦盈盈摇摇头,笑着说:“不想。”
赵轩一怔,“为何不想?”
“皇宫里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不用担心一日三餐,不用为生计奔波——你尽管笑吧,我就是这么好逸恶劳——这天底下的日子哪有想象得那么轻松?”
赵轩确实笑了,这是他下了朝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你是女子,只管在家相夫教子,用不着出去奔波。”
秦盈盈撇撇嘴,“你以为相夫教子就是舒服日子吗?每天守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还要和别人勾心斗角抢夫君,生活水平的高低全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年纪稍稍大一些就会被夫君厌弃,从此独守空房寂寞半生,有什么好?”
赵轩想起秦太妃,还有其余后宫妃嫔,不得不承认,秦盈盈说得对。
秦盈盈戳戳他脑门,“所以,等你以后娶了妃子,一定要对她们好。哪怕你肯多花一点点心思,都能让她们开心好久。”
赵轩看着她,不由脱口而出:“那你呢?如果我对你好,你也会开心吗?”
“当然,我只会更开心。”秦盈盈眨眨眼,“毕竟,当娘的对儿子的要求比妻子对夫君的要求要低多了。”
赵轩抿唇,“你……”
算了,永远不要对小村姑抱什么指望。
“我什么?”秦盈盈歪歪头。
“你休息会儿,药煎好了我叫你。”
生病的秦盈盈带上些孩子气,“你刚才肯定不是想说这个。”
赵轩不说话,而是霸道地把她塞到被子里。
秦盈盈揪着他的衣袖,像是在耍赖,“快说,你刚刚想说什么?是不是发现我是蜜蜂精,想赶我走?”
赵轩好笑道:“你以为我是小十一吗?”
秦盈盈抿着笑,“小十一比你可爱多了。”
赵轩学着小十一的样子嘟起嘴,逗得秦盈盈笑倒在被子上。
他勾了勾唇,细心地帮她压好被角,“确定不离开?”
“不走,坚决不走。”秦盈盈往被子里缩了缩,“好不容易生了个皇帝儿子,中彩票都没这么带劲儿的,我可舍不得走。除非……”
赵轩目光一顿,“除非什么?”
秦盈盈转了转眼珠,“除非有一天我找到了真爱,想出宫改嫁。”
赵轩脸一黑,“想都别想!”
“为什么呀?大昭律法可没说太妃不许改嫁。就你们那个开国皇帝还为了一个男人遣散后宫呢!”
赵轩立即捂住她的嘴,“别胡说,太.祖皇帝岂是你能编排的?”
“唔唔唔……”看吧,这事八成是真的,不然你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赵轩拿眼瞪她,“乖乖睡觉,不然我敲晕你。”
“唔唔!”你敢!
赵轩抬起手。
秦盈盈立马闭上眼,乖得像只小木偶。
赵轩勾了勾唇,指肚在她颤动的睫毛上轻轻抚过,眼中染着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温柔。
秦盈盈原本只是装睡,结果装着装着不小心真睡着了。
中间被赵轩叫醒,喝了一碗苦到怀疑人生的药,又被赵轩塞了一大把杏脯,一颗比一颗酸。
怀着无比悲愤的心情,秦盈盈又睡了。
全程都是赵轩亲自照顾,许湖打下手,没让任何人进屋。
崔嬷嬷枯坐在偏厅,满心委屈。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思虑周全,忠心不二,为何反倒惹恼了赵轩?
许湖恨铁不成钢,“早跟你说过,好好照顾太妃娘娘,不可有丝毫怠慢之心,你听了吗?”
崔嬷嬷不服气,“她若是正正经经的太妃娘娘,我自然不会怠慢,可她是吗?”
“官家说她是,她就是!你看官家是怎么对她的,你以为只是在做戏?”
“难道不是吗?”
许湖险些气昏过去。
崔嬷嬷红了眼圈,“官家当真不知道吗,我那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湖语气不由变软:“你呀,真以为官家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儿吗?你的那点小心思,他比谁都清楚。你敢对灯发誓,今日之事尽了全力?”
崔嬷嬷一怔。
是的,今天的事她确实有私心,她就是想让秦盈盈受些罪,以报先前的挑拨之仇——她觉得前几次赵轩当众给她没脸都是秦盈盈挑拨的。
“太妃娘娘刚起烧的时候,去请医女完全来得及。就算来不及,你也可让人报给官家。偏偏自作主张、自大妄为!”
许湖叹了口气,“官家是个重情义的,若你做得足够好,他岂会因为任何人慢怠于你?三娘,不是官家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是你心大了,想要的太多了。”
猛然被人揭开心底的阴影,崔嬷嬷狠狠一颤,突然生出巨大的恐慌,“官家他、他会不会……”
“若他真想处置了你,不会让我跟你说这些。”许湖甩了甩拂尘,叹道,“不过,仅此一次,若再有,就连我说情都不好使。”
崔嬷嬷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其他的什么。
半夜下起雨,雨点极大,噼哩啪啦地打在窗子上,秦盈盈醒了。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好像坐在船上,又或者是颠簸的火车,一路摇摇晃晃。
四周昏暗,隐约有个人影,像是梁医生。
梦中的梁医生好像是长头发,也没穿白大褂。不过,黑咚咚的,也许是她看错了。唯一清晰的是他那双眼睛,像平时一样含着笑。
他说:“不必怕,很快就到了。”
直到悠悠转醒,秦盈盈还在恍惚,眼前一会儿是穿着白大褂的梁医生,一会儿是黑咚咚的梁医生,险些分不清前世还是今生。
直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附在额头,才把她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