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老叔,我也称一下!”这下一个个都活络起来了,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家有多少粮食,人群中的老叔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好!好!别急,一个个来!”
人群之外,魏纾和嬴驷相视一笑,回去的路上,魏纾还很有感慨,“老百姓们都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有口饭吃,这日子就能过下去。”当然这也是因为如今生活确实很苦,所以百姓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能顿顿吃饱了。
嬴驷也接到:“这孟子曾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可这桑树长成实在是太慢,如今有了红薯,每家每户,男女老少皆可衣食无忧了...”
魏纾想了想,反驳道:“食无忧倒是好说,可这穿衣却未必,这红薯虽然产量高,却卖不出什么余钱,百姓们也只能温饱罢了,若想人人吃穿不愁,手中还有些余钱,这些可是远远不够的。”
嬴驷认真听完,赞同道:“纾儿说得有理,只是这天下百姓数以千万计,寡人有心无力啊...至于纾儿所说吃穿不愁,那却是不好实现的。”
魏纾没有再说这个,而是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依王上所说,孟子此法可以解决民生问题,那为何我很少看到百姓家中种桑树?”
嬴驷笑了,“纾儿可知齐相管仲的事迹?当年管相向桓公献计,让齐国上下皆着绨服,如此一来,齐国绨服价格飞涨,鲁梁两国见状,纷纷种桑养蚕,卖给齐国,百姓一时耕种者甚少,齐国起先还是收购绨料,等时机一成熟,立刻就反悔,鲁梁两国没了粮食,手中又积了大量的绨料,这仗自然不战而败...”
这算是古代版的经济战了吧,绨料也就是丝绸,现在的丝绸可是很昂贵的,魏纾听嬴驷讲完,心中对管仲这个经济学家钦佩不已,这也是很有本事了,就用这小小的、与战争毫不相干的绨料就能使齐国不战而胜,真乃强人!
“怪不得如今种桑的人少,不过秦国地貌似乎也不大适合种桑树。”魏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家都不是蠢人,有了这前车之鉴,以后说什么都不会抛下粮食。
两人谈兴正欢,车内气氛十分好,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声音,“爹啊...”两人一愣,很有默契地将目光投向嬴驷怀中,那笑得嘴都合不拢的小孩不是嬴荡又是谁?
“荡儿,再叫一声...?”嬴驷一副小心翼翼又强压狂喜的模样,看得魏纾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这次嬴荡倒是很给面子,“啊...爹!”这下证实了刚刚的声音就是发自他的小嘴,乐得嬴驷立刻在马车里将他抛来抛去,这次魏纾倒是没有阻止,她能理解他这种激动的心情。
父子两玩了一会儿后小奶娃娃打了个可爱的哈欠,显然是困了,嬴驷温柔将他抱在怀中,轻轻地哄他入睡,真是一幅慈父形象,这要是叫外人看到了准要大吃一惊,这还是那个威严甚深的秦王吗?
回到宫中,匆匆洗漱后两人就入睡了,第二日一早朝堂上就在为这次的秦魏之战吵得不可开交。
“王上,魏王已经递来国书求和,如果再打下去,恐怕不占理啊...”这是主和一派,这顾虑是实实在在的,毕竟如今的战国是很讲究信誉的。
“咱们已经拿下魏国八个邑,正是士气昂扬的时候,怎么能退却!”有主和自然就有主战的,秦国正处在上风,怎能轻易放手?
朝堂上的争锋相对是常有的,但是秦国党争还算好,自从嬴驷收拾了那些老氏族后基本上没了为一己私利损公肥私的人了,当然贪腐是少不了的,只是并不严重罢了。
魏纾老神在在地站着,一言不发,这时候她是不需要发言的。
“相国,你来说,究竟是打还是不打?”这时已经将话头扯到张仪身上了,毕竟他是一直主张伐魏的领头军之一。
张仪不慌不忙缓步走出来,拱手道:“王上,依臣看,如今继续攻魏的意义不打,可若是放过魏国那也不可取。”
嬴驷在上面端坐,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有想法了,好整以暇,“相国有何高见?”
“王上,与其秦魏两国征战不休各自元气皆伤,还不如让魏国为秦所用,臣请相魏!”这话如同惊天巨雷炸开了锅,相魏?怎么个相法?
魏纾也在暗暗吃惊,万万没想到张仪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出相魏?不过这也在理,历史上的张仪相魏其实也是为了秦国。
见嬴驷不答,张仪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王上,魏王摇摆不定,皆因有魏相惠施和公孙衍在其耳边撺掇,若由臣前去相魏,一来可以使秦魏交好,二来也可令天下效仿以事秦。”
嬴驷沉吟不语,周围都被张仪这一番话炸得闹哄哄的,嬴驷不为所动,看向了魏纾,“郎中令以为如何?”这就是在问魏纾的想法了,周围立刻就安静了。
“回王上,臣以为此法可行”以张仪的一张嘴,还怕搞不定魏国吗?更何况魏纾知道,张仪最终毫发无损回到了秦国,“只是相国恐有危险,若相国执意如此,臣请王上派一勇士保护其左右。”多了怕魏王不放心。
“好,那就如相国所说。”嬴驷最终还是答应了,此事若能办好,的确比时不时攻魏来得好,他对张仪是很信任的,虽然张仪曾经是魏国人,但是他确信张仪不会背叛秦国,至于其他人那就不一样这么想了。
魏国大梁
魏王看着手里来自秦国的国书,气得捏紧了拳头,猛地拍在了桌子上,“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一边气愤不已,一边将手中的国书递给身旁的侍官宣读,告知众臣。
听完后,大家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尤其是惠施,背后的冷汗都流出来了,这明晃晃是针对他啊,若这事魏王真的同意了,那他这魏相也坐不稳了,可偏偏为了魏国着想,他还不得不答应,这事他不好发言,惠施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公孙衍,只能指望公孙衍了。
果不其然,公孙衍走了出来,一脸的严肃,“我王,此事万万不可答应啊!若真让张仪任了魏相,那魏国可就在秦国股掌之间了啊!”
魏王长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知这张仪居心叵测,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魏国连连战败,不久才丢了八个邑,若是不应,那肯定又要打一场,魏国如今哪还有兵力再打呢?
“那你说怎么办?”魏王一脸的苦大仇深,“你说说,要是不答应,秦国会收兵吗?”
这个问题一出,底下一片沉默,他们心中都明白,若是不答应,那当然就没有好日子了,前有狼后有虎,难啊...
公孙衍也无语了,若是打,那魏国必输无疑,若是不打,接受了秦国的这个要求,那也不过是钝刀子割肉罢了,可恨啊!
见公孙衍不说话,魏王心中闪过一丝懊恼,知道这是没办法了,于是摆了摆手,放下了狠话,“让他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留下群臣久久静默,然后悄悄地退出了。
惠施一出殿门就找到了公孙衍,“公孙大人留步!”
公孙衍停下了脚步,淡淡打了声招呼,“相国。”心中已经明了他所来的目的。
“公孙大人”惠施拱了拱手,堆笑着脸,“大人,这事就这么定啦?”这事是什么事大家都清楚。
公孙衍一脸平淡,“不定又能如何?”说实话他是有些看不起惠施的,虽然都主张抗秦,可这位出身民家的相国光凭一张嘴,又能抵什么用呢?当然也不是说凭一张嘴不可以,若能想张仪那般,那也是了不得的,和张仪同僚过的公孙衍深深了解这个宿敌。
“哎呀,公孙大人!”惠施一脸忍痛模样,“这秦国狼子野心,若真让他们得逞,那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公孙衍不想和他在这里磨嘴皮子,“相国若是担心自己的相国之位,那恕公孙衍无能为力,若是担心魏国,那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对策,告辞。”说完就走了。
留下惠施一人在原地愁眉苦脸许久,看来这相国之位是保不住了...
......
秦国相国府,张仪思虑再三还是向夫人郑萱道明了打算。
“啪”地一声,筷子被拍到了桌面上,“你说什么?”语气里饱含着怒气,还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委屈。
张仪连忙劝道:“夫人莫急,小心气坏了身子。”
“你少在这装模作样,这会儿倒是想起怕我气坏了身子啦?早先怎么不想想呢?你说你才过了多久的安生日子啊,怎么净折腾呢...?”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张仪急得脑门上汗都出来了,连忙用宽大的袖口去帮她擦眼泪,“夫人别哭,你打我出气就是了...”
郑萱不理他,转了个方向继续低头垂泪,张仪急得直跺脚,“哎呀夫人啊,此举也是为了秦国啊,王上如此厚待张仪,高官厚禄,对张仪推心置腹,我怎么能不为王上肝脑涂地呢?!”
郑萱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女子,听了张仪的理由她也不好再拒绝,“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可不可!”张仪连连摆手,“此行不是好玩的,带着夫人恐怕不便。”其实真实的原因是不想将她置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