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去赈灾这件事,有朝廷充盈的国库做后盾,还能得民心。
是个肥差。
顾之澄不动声色地听他们争辩着,眸色无暇悄悄划过在一帮大臣最前面,脊背站得笔直的那个人。
他亦无甚表情,身如玉树,颀长挺拔,一袭青黑色蟒袍之上纹着的江牙海水将他衬得眉眼冷峻,神仙似的出尘气质。
顾之澄心中叹一声,这人生得这般好看,该在天上做个逍遥神仙才是,作甚的觊觎她的皇位......
虽然心中感叹,顾之澄面上却是不显,安安然坐在龙椅上,完全看不出身子有何不适,就连喉咙发痒想要咳几声也被她生生克制住了。
和陆寒相处了快十年,虽然他治世的本领她只学了个皮毛,但这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她却已学了个十成十。
只是顾之澄意外的是,陆寒居然提议把赈灾的差事给了她的一位心腹大臣。
好不容易打发了那群大臣,顾之澄身边只剩下田总管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放心咳了几声。
田总管心疼她,回了御书房就赶紧吩咐着御膳房熬些银耳雪梨汤送来止咳。
顾之澄用白玉勺舀了几口汤羹入喉,银耳入口即化,雪梨清甜润喉,这才觉得艰涩干涸的嗓子好了些许。
一碗银耳雪梨还未见底,陆寒便来了。
他一身朝服还未换,因就隔了一张剔红云龙纹长桌站在她跟前,不似现在朝堂之上的遥遥相隔,如今顾之澄将他朝服的料子和刺绣手艺都看得更加仔细。
她知晓陆寒向来对吃穿用度的要求都精细挑剔得很,用的是顶顶珍贵舒适的衣料,刺绣也是一等一的好,甚至有着隐隐盖过了她龙袍的风华。
顾之澄藏在桌下的指尖抚了抚袖口的龙纹玉爪,抿了抿轻淡到毫无血色的唇,声音轻飘飘的:“陆爱卿有何事?”
她惯是这样,每次喊他,都将“爱卿”两个字念得格外重。
仿佛是为了提醒他记住他自个儿的身份,他始终是卿,是臣,和龙椅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咳咳,小可爱们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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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阿芙无父无母,只有一尾金铃铛儿系在手腕上,跟着摇篮漂到了堰下村。
阿芙极有福气,被温泉庄子里的管事王婆子收养在身边,从小吃穿不愁,成了庄子里人见人宠的“小小姐”。
直到京中的贵人来庄子里养病,阿芙的身份一朝从“小小姐”成了“小丫鬟”。
伺候小少爷吃,伺候小少爷穿,还要给小少爷亲亲治病。
阿芙不嫌累,每日都眼眸弯弯似月牙儿,屁颠颠跟在小少爷身后,欢欢喜喜数着糖儿。
再后来,小少爷病好了,说要带着她一块回府中吃糖去。
“阿芙呀,跟我回京,你只管成日躺在榻上吃糖哩。”
阿芙两眼放光小鸡啄米点点头。
信了他的鬼话。
躺在榻上是真的,糖却从来没见过QAQ
-甜甜甜无脑的少爷丫鬟文,日常平淡美食向
-腹黑病弱大少爷x傻白且甜小丫鬟
第2章 第 2 章
陆寒清冽的视线掠过她桌上那碗喝了一半的银耳雪梨汤,再轻轻落到她毫无血色的薄唇上,眸光微晃:陛下可是病了?”
顾之澄轻哼一声,唇角抿出一抹疏离之意:“不劳陆爱卿费心,朕身体甚好。”
她知道,陆寒巴不得她病,甚至巴不得她死,这样他才好轻轻松松篡位登基。
她偏不让他得逞,偏要活得好好的。
陆寒眸光漫不经心地划过她眼底那一抹逞强和倔强,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抚过朝服缎面上浅浅的绒毛,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顾之澄才七八岁,他摸着顾之澄脑袋的时候,就是这样绒绒的手感,很窝心。
而那时,顾之澄也会甜甜的喊他小叔叔,像沁了蜜似的,眼睛明澈又干净,完全不似现在,满是防备与疏离。
陆寒心底轻叹一声,这又是何必。
乖乖将皇位让与他不好么?日后他名留青史,顾之澄也能博得个退位让贤的美名。
真是......拎不清。
从辅佐顾之澄登基以来,陆寒便发现了顾之澄拎不清的毛病,能力不足,还事儿多,还似团烂泥似的,什么都需得那位脑子同样拎不清的太后提点。
一个拎不清的提点另一个拎不清的,能提点出什么来?
陆寒眸中闪过一抹嗤意,只是落到顾之澄的脸上,又多了一丝怔然。
顾之澄,虽身无长物,但这张脸,却实在是太过惊艳绝伦。
若身为女子,定是祸国殃民的存在,只消看人一眼,便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幸好顾之澄是个男子,可即便是这样,也让人......
陆寒藏于袖内的手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隐现,提醒着自己什么是清醒的现实。
对一个男子动心,这绝对是天底下最荒诞也最恶心的笑话。
陆寒薄唇抿成一条线,瞳仁深处泛上一丝深色,沉声说道:“再过十日,便是陛下的冠礼。礼部已着一切准备妥当。”
“嗯。”顾之澄纤细白皙的指尖在漆红桌面上轻点几下,努力克制住了指尖的轻颤。
还有十日,是她成年的冠礼。
君王已成年,摄政王自然也该退位,将所有权力都归还于她,让她独自执政。
只是这些年来,陆寒大权在握,风光无限,早已品尝到大权在握带来的种种好处,又怎可能这般轻易放手。
顾之澄明净如洗的眸子里划过一缕幽光,淡声开口试探道:“陆爱卿,这些年你辅佐朕,倒是辛劳。待朕冠礼成后,你便也可以稍稍松泛些了。”
陆寒不卑不亢的颔首,眸色深深不见底,好看的下巴勾勒出一丝冷硬的弧度:“能为陛下效劳,是臣的福气。”
趁他视线垂下,顾之澄悄悄撇了撇嘴,对他一脸正经的鬼话嗤之以鼻。
两人又表面一团和气实则心思各异的聊了几句,陆寒这才离开。
陆寒一走,顾之澄立刻剧烈咳了起来,嫩生生的小脸因咳得憋了气而涨得通红,眸底潋滟起了水光。
田总管在一旁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心惊,连忙传了程御医过来诊断,心里更是不由地担忧。
皇上快成年了,身子和脸也愈发长开了,即便是身着龙袍,挽着男子式样的发髻,眼角眉梢也愈发娇俏艳丽若桃李,让人容易联想到了宫外某些以誊养男宠为乐的龃龉事……
顾之澄不知道田总管在担忧些什么,她甚少照镜子,也不知自个儿如今的相貌有何倾国倾城,惑人心神。
她只是规规矩矩让御医给她把了脉,开了药。
对于顾之澄这体弱多病的身子,程御医早已束手无策,都是顾之澄这些年长身体的时候留下的许多病根,只能慢慢调理才能好。
可她为了做一个好皇帝,不仅白日忙得连喝口茶也无闲暇,就连晚上也常常忙到夜半三更,如此劳累,别提调理身体,身体反倒是每况愈下了。
程御医嗟叹了一口气,嘱咐顾之澄平日不可太多劳累,奏折总是批不完的,国事也总是操心不完的。
更何况,天塌了也有摄政王陆寒顶着。
可顾之澄偏偏就是不需要陆寒来顶,她成日听着太后在耳边的叮咛,生怕皇位在她手里被陆寒抢走,那她可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所以她宁愿累死,也绝不愿仰仗陆寒来替她处理国事,越困难越棘手,她越要靠自己。
程御医开了方子,太医院的人便马不停蹄地替顾之澄熬药去了。
即便是头昏眼花,咳嗽不断,顾之澄也依旧端端正正坐在御书房里,一丝不苟地批阅着奏折。
上头的内容大多会让她拧紧了眉,冥思苦想,若是陆寒来处理这件事,他会如何?她如何做才能比他更好?
顾之澄的十年,是无时无刻都在暗地里与陆寒较劲的十年。
......
摄政王府。
陆寒站在一树傲然而开的梅花之下。
梅花殷红,踏雪而立,都映衬得他愈发身如玉树,峻拔颀长,容貌如琢如玉,宛似天人之姿。
他眉眼冷峻,扫过站在一侧的黑衣男子,沉声问道:“他果然病了?”
“是,太医院正在熬药。”黑衣男子低头颔首,喉咙嘶哑。
陆寒眸底翻涌起一片沉沉的雾霭,其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似凝着一团将显未显的暴风雨,冷冽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连自个儿也未察觉的颤音:“只有十天了。”
黑衣男子木然如雕刻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条小缝似的皲裂,他微抬了抬眼,小声问道:“主子,是否让十三……”
陆寒瞥了他一眼,随后敛下眸子,覆住其中卷涌的风云,淡淡然的点了一下头。
黑衣男子得了陆寒的同意,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了摄政王府。
而陆寒,挺直的脊背突然松懈了下来,仿佛做出这个决定已经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只是怅然盯着鹿皮靴子下踏着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