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之澄每日收到的消息,就是这些心口不服暗中搞鬼的大臣们的死讯。
虽然死因都不一样,但都干净利落,难寻蛛丝马迹。
顾之澄一直没派人动手,所以她知道,一定是陆寒。
想到陆寒只言片语都未同她说,却又为了她一直默默做了这些,她心底就越发复杂了。
终于,又到了十日一朝的时候。
今日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听话乖巧了不少,没有反唇相讥在言语之中暗讽女子怎能为帝之事,也没有给顾之澄添什么乱,反而是一块同仇敌忾开始商讨如何平定闾丘连引起的叛乱之事。
这事虽紧迫,但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决议的。
大臣们高谈阔论了一番,口干舌燥以后也就散朝了,还是没有将军愿意领兵出征。
虽然因着摄政王的铁血手腕,大伙儿都渐渐不敢当刺头儿了,但还是没有将军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豁上自个儿和手下将士们的性命上战场。
大臣们散去之时,陆寒也转身和他们一道,打算出宫。
今日早朝,他罕见地一直沉默着。
顾之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久,他应当有所察觉,却从未抬眼回望她一眼。
顾之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在陆寒的脚快要跨出殿门时,喊住了他。
......
御书房内,陆寒站在顾之澄的跟前垂着眉眼,日光透过窗格在他侧颜上映出云纹,衬得他棱角愈发精致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画面让顾之澄有些恍惚。
似乎好久都未曾这样,和陆寒说话了,颇有些恍若隔世的味道。
两人都未说话,只有外头庭院的雀儿在叫,是春日独有的欢快。
殿内熏着不浓不淡的龙涎香,和着春光,倒是叫人心中舒泰。
顾之澄抿了抿唇,嫩白的脸颊也在透进来的一缕日光中映出几分白里透粉的颜色,“你做的事,朕都知道了......谢谢你。”
陆寒眸光清浅,眼底丝毫未起波澜,只是淡淡然道:“这不过是臣的分内之事。”
他愿意俯首称臣,更不惜以满手鲜血,守她江山万里,日夜无忧,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顾之澄杏眸里细碎的光微微一暗,总觉得陆寒如今的态度,让她心里莫名有些酸胀,却说不上是为什么。
陆寒颔首道:“若无旁事,臣便先退下了。”
“......”顾之澄抿起唇,眼底泛起泠泠的光,“为何朕觉得,你近日不入宫......是在躲着朕?”
陆寒身子一顿,继而淡声答道:“陛下说笑了,臣只是如同其他大臣一般,有事才进宫面圣罢了。”
顾之澄扶在椅子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只是藏在袖子里谁也瞧不见。
她望着陆寒无甚表情的眼瞳,眸光愣愣着问道:“你对朕......”
陆寒很轻易就明白了顾之澄的用意,脸上一片清然,沉声道:“陛下,您为天子,我为臣子,自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从今往后,臣定当恪守本分,不再有任何逾矩之举,请陛下安心。”
说罢,陆寒下颌绷紧,转身而行,徒留顾之澄杏眸圆睁望着他如玉树般的峻拔身影,消失在殿外。
作者有话要说: 桑崽:小陆套路深,咱们小顾肯定顶不住了唉……
小陆:强.取.豪.夺?哼,我才不玩低俗的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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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103】七千
朱门森严, 晚风浩荡, 陆寒踏出一重重的宫门,脊背始终挺得笔直, 没有一丝停顿。
顾之澄在桌案后怔了片刻, 却也无暇想太多,眸光重新落回折子上。
闾丘连的势力如今已越发嚣张, 铲除他们实在到了刻不容缓的时机,可却没有将军愿意出战。
不过顾之澄倒早已想好了法子,她本就打算自个儿披甲上阵的。
只有这样证明了自己,才能堵悠悠之口。
不过跟太后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却依旧让太后脸色一变, 竭力反对。
顾朝皇室的血脉就顾之澄这样一根独苗苗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 怎能乱来。
可顾之澄仿佛已经认准了这件事, 无论太后怎样说,她也只是抿紧嘴唇不说话, 晶亮的杏眸里满是笃定的光芒。
太后实在没法,总不能拿根绳子拴着她不许她去。
且顾之澄的语气,也不像是与她商量的, 而是早就已经下定决心。
在早朝之时, 顾之澄便将这个决定说与了大臣们听。
话音刚落, 殿内倒登时变得极安静。
只见诸位大臣的脸色各异,心里也不知在盘算什么小九九,竟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顾之澄见他们既不点头, 也不反对,眸光便落到了站在最前头的陆寒身上。
陆寒今日仍旧没什么表情,一身蟒袍衬得身姿修长,眉眼清冷如旧。
“摄政王觉得,朕此举可行?”
陆寒微微颔首,下颌绷出好看的弧度,淡声道:“陛下武艺超群,臣认为此举可行,不知陛下何日动身?”
顾之澄眸光微凝,而后便恢复了清清淡淡的神色道:“好,那朕明日便动身,率三万大军,直捣叛军老巢。”
闾丘连那股势力大多都是顾朝的百姓,虽数量多,但都是分撒在顾朝各个州县。
顾之澄只消出兵祥宁镇,将以闾丘连为首的那伙叛军全抓了,三万大军已是绰绰有余。
擒贼先擒王,顾之澄相信,只要将闾丘连抓到,那顾朝其他地方的小规模叛军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这一日,散朝后,陆寒依旧没说什么,转身便同一伙大臣一块走了。
令人心寒的是,并无大臣嘱咐顾之澄万事小心,好像都盼着她死在战场上似的。
顾之澄知道,看来他们都是因陆寒的面子,才尊她一声皇上,其实心里都是不服的。
......
翌日,顾之澄换了战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一队亲卫去城外与大军汇合。
旭日初升,城门口,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大臣来践行。
顾之澄的视线匆匆扫了一圈,发现陆寒并不在其中,她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心。
因时辰不能耽搁,顾之澄也只与大臣们说了几句,便策马出城了。
临走前,她仿佛还是不死心地回头望了一眼,依旧空空如也。
心里好似也缺了一块,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顾之澄晃了晃脑袋,强迫自个儿不再去想这些,反倒将注意力全落在了前方的路途上。
在城郊的大军前,顾之澄与他们一道喝了践行酒,将酒杯砸在地上,便整装待发,立刻往祥宁镇的方向行军了。
浩浩荡荡的三万大军宛若一条长龙,步履稳健而有力地一路前行着。
歇息休整的时候,顾之澄仰头将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喝下,余光仿佛瞥到了陆寒的身影。
她放下水壶,左右而视,可士兵们都是穿着一样的盔甲,带着同样的头盔,却没有一个有陆寒那般峻拔的身姿。
她恍惚了一下,听到身边散骑常侍陶营问她,“陛下,您在找什么?”
顾之澄稍稍挑眉,摇头转头看向坐在地上休整的诸多士兵道:“无事,若是休整好了,便快些出发吧。”
顾之澄身为娇弱女子都从不喊苦喊累,其他士兵们自然也更不能说还要多歇会儿,硬着头皮盯着顾之澄纤弱的背影,就咬咬牙扛起刀剑继续赶路。
如此一来,这士兵们的士气倒是提升了不少。
倒不是因为被顾之澄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只是堂堂七尺男子汉,如何也不能被一个小姑娘比过去。
路上七八日,一群将士反而发现了这女皇帝的可取之处。
起码行军打仗这样跋山涉水的路途,这娇生惯养的皇帝与他们同吃同行,住的是荒郊野岭,吃的是干饼冷水,没埋怨过半句,反而眼底永远有着坚韧不拔的细碎光芒,似是在无声的鼓舞着他们。
再加上她模样生得好,说话又细声软语的,不少粗嗓子的士兵同她说起话来也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少了那份不屑。
祥宁镇这个地方不同于顾朝的其他州县里的城镇,它是坐落在茫茫山丘上的唯一城镇,易守难攻。
但这回顾朝的大军人数占优,所以顾之澄让大军扎好帐篷,就立刻在主军帐里排兵布阵起来。
她上一世读兵书读得多,虽然不过学的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功夫,但如今指挥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帐内跟着她的几个副将眼神里也多了些刮目相看的味道。
顾之澄咬紧唇,嘱咐道:“此回我们人多势众,有好处,亦有坏处。好处是人数占优,坏处则是难以攻他们个措手不及。所以今夜兵分三翼,务必要一鼓作气,捣毁他们的老巢。”
陶营郑重点头道:“陛下,属下按您的吩咐,从左翼包抄,可是您......真的也要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