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会了丝国人的话,才叫他们不敢哄骗我们。我可知道这种药水难得极了,他们肯定看出我们不是贵族才不想卖给我们——你看那个医生都穿着丝绸的衣裳,上面的刺绣我都没见过。不过他们的衣服可有点奇怪,不如咱们英格兰绅士们好看。但我喜欢那些小姐们的打扮,多美啊!”
班纳特夫人喋喋不休,忽然捂着嘴惊道:“莉齐,我好像没付钱,难道是你帮我给了?妈妈的好宝贝,你花了多少,妈妈双倍补给你!”
伊丽莎白几乎插不上嘴,自从上了马车,方才在人家中药店里那个矜持端重的美妇人像是从不存在,班纳特夫人大概是憋得很了,她一直在说话。
“妈妈,你没看到我们带回去的那只箱子吗?”伊丽莎白很疑惑。
班纳特夫人叫道:“当然,怎么会没看到,淘气的小莉齐,妈妈的眼睛好用着呢。”
“那你不好奇里面是什么?”
“药水啊!我听人说过,丝国人就好像几百年前欧洲女巫一样,用很多奇怪的东西制药水,女巫们用几百斤材料才能弄出几盎司的药水,丝国人也一样。只不过女巫的药水是恶魔的血液,儿丝国人的药能跟圣水媲美。好孩子,得花了你不少钱吧?“班纳特太太信誓旦旦的向女儿宣传她的见识。
太太一心认为另外的那几大包药材,是因为箱子里装不下才用麻线把另外的纸包捆起来。“多么周到!”她说。
她掏出钱袋来,直接拿出五十磅塞给伊丽莎白。班纳特太太估量着莉齐的私房钱之前用了那么多,就算他们随后给了她点,也最多不超过二十英镑。
‘兴许,这只是吃几天的才这么便宜。’班纳特太太想,她有点儿担心了,总不能老是抛下家事往城里跑:“好莉齐,这些材料熬出的药水能喝几天?”
“十五天,妈妈。”伊丽莎白没跟妈妈在外面推让英镑,回到家她就明白了,“等喝完之后正好是周末,我想那时我已经返回陶丽丝了。我们可以约在舅舅家,到时我再陪你去复诊。”
想起那个奇怪的味道,班纳特太太兴奋中带有一丝忐忑:“得喝很长时间吗?”
“也许不会太长,我猜大约一两个月?”伊丽莎白说,“医生说妈妈得保持心情愉快,若总是担忧会影响效果。”
班纳特太太的心顿时轻快的要飞起来了。她一想到大约两个月之后就能准备怀孕,然后在明年,朗博恩就有了男继承人,家里的财产再也不用给外人,母女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她就高兴的睡梦中也要笑出声来,怎么还会抑郁不乐呢。
伊丽莎白有点不忍心,但仍按捺下来,她想起薛郎中在她们临走时说:“虽然不能保证,但老夫这里有几副妇人调养生育的方子,有六七成的几率使妇人产子。你们若愿意,在为这位夫人调理好毛病之后可以一试。”
“就当谢你那几个高明方子,这几个改良方会帮老夫大忙。”
“用不用,你们自己商量。男女不敢保证,但老夫可保夫人无忧。”薛老大夫显然对他自己的医术信心十足。
伊丽莎白心里翻动的厉害,这得明白告诉班纳特先生,由他跟妈妈夫妻两人决定。
伊丽莎白忽又想起那个老大夫自言自语的嘟囔什么“……洋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没那么讲究,这小姑娘都能料管她母亲生孩子的事了……”忍不住想笑,又想知道这个时代的故国是什么样子,男女大防还那样重吗?不是已经有了女医官和女家主了吗?
这就现在来说,还是个遥远的梦,伊丽莎白想,但有朝一日,未必不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加更来啦
第40章 冤家路窄
班纳特先生有点神经疼。
事实上,自从前天早晨起一直如此,尤其是在太太和女儿从伦敦回来后,头疼达到了顶峰。有那么一瞬间,班纳特先生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啪”的一声,绷断了。
要不是深知太太没有脑子,莉齐品性良善,班纳特先生真会怀疑她们伙同马车夫偷了人家的箱子。那可是一整箱金银!
班纳特先生想起当时莉齐打开箱子时,班纳特夫人惊破天际的尖叫,温柔可亲的大女儿险些从眼眶里掉下来的眼珠子,脑子就发出嗡嗡的警告。最最可恶的是,莉齐这个坏姑娘故意的,为了逃避跟她的老父亲解释,故意在书房里当着她妈妈的面打开箱子。
班纳特太太乐开了花,那明国的黑漆漆的药明显改善了她的睡眠,她睡得足吃得香,脸色都变得红润润的了。只可怜她的好丈夫,一面深受她唠叨之苦,一面每晚都得伴着苦涩的、有点臭、有点酸的味道入眠——男女主人房的那扇小门根本无能阻隔这霸道的味道。
现在,那一个箱子还在班纳特先生的书房里放着。没办法,因为那里头不仅有20个十两的银锭子,最底下还压着一个装着金子的匣子——明国的这种金元宝班纳特先生也头一次见。
200两白银班纳特先生还算能承受,他听说过,市面上大概一英镑能换150克白银,就算明国的银子更值钱些,这些银子也不会超过一百磅。虽也是一笔数额不小的钱,每年收入两千磅的班纳特先生还能维持绅士风范。
但金子绝对超出班纳特先生的想象了,现在不列颠是金本位国家,规定每盎司纯度0.9的黄金价值3英镑17先令10便士——一盎司大约28克,算起来这五十两黄金价值近七百磅!
一个箱子里就装着近乎班纳特家整年所有进项的一半!班纳特先生受到了惊吓。更要紧的是明国的黄金向来以纯度高出名欧洲,这些底部刻有铭文的金元宝明显是官铸,价值更难估量。
伊丽莎白此前从不知道原来欧洲银价,经过这一次才知,远比她以为的要低得多。幸而那薛老大夫没起意坑她,她后头默出的几个方子里掺杂了两个经世名方,远不是头一个试探的养方可比,说价值千金也不为过,是上辈子历经中医几番沉浮仍能经久不衰的验方——其中一张正是有伤科圣药之称的滇南白药,这张本是绝密的配方曾因他国苛卡中药的缘故在别国公开过组方。距离这方子配验出来的时间还早,伊丽莎白就将它默了下来。
她有心把良方归故土,可也不是不计较回报的圣人。
事实上,细细品过方子的薛老大夫正激动的配药试方呢,心知他给的太少了,医者稍一斟酌就知此几方灵妙贵重。老大夫心想只要效果不差所料太多,那这方子可就了不得了,整个药方局甚至太医署都要被惊动,这里头的一个方子或可录进皇帝金印封盖的《大明宝方》之中。
《大明宝方》非同一般秘方、验方,是国朝密档,单设一司会同锦衣卫掌管。其上记载的配方、工艺绝不允许半点泄露,在锦衣卫的监视下由药局宝方司统一制药,发往各地。宝方难得,当今御极近二十年里,尚还无一方获准录进《大明宝方》之中。
老大夫本意要多给些,免得日后生是非,可如今看来,却是欠下个大大的人情。得了方子后一把年纪的薛郎中泡在配药房里整一夜光景,越试越心惊,越试越高昂。这位老郎中把方子藏得严严实实,赶忙找人商议。
若不是医者父母心,更兼异国他乡没有锦衣卫,恐怕薛老大夫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明国在海外的根基和人脉随着国家强盛和贸易发达越来越水涨船高,薛郎中此时已将那个洋人小姑娘查的底掉了,不仅知道她的来历生平,更连她和校友的那点小秘密也洞悉了。
这小姑娘倒不简单,有些手段心思,是个聪慧的。也幸好如此,薛郎中才愿意高抬贵手,放人一马,若碰到个拎不清的蠢丫头,说不得薛郎中就得用点别的手段——捉通透明理人的把柄才有用,蠢货被握短处只会坏事。
当然,肯怀柔轻放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那书没找到,这样一本良方集流落在外,灭口一个看过的人也无济于事。薛大夫与暂驻伦敦的大明使官议定;一方面不能放松寻找书札;一方面与默方洋人签下协议,重利诱其看是否还记得其他药方,还要从她那儿继续探听药书消息。因不易大张旗鼓,使官令薛郎中先守株待人。
虽没能查出记载那些药方的书本,好在确定她不曾撒谎。这个洋人小姑娘确实喜欢他们大明的文化,伦敦的店铺里只要来自大明的东西她都感兴趣。这倒叫薛大夫等人生了些好感。
大明文人重风骨,出自明国的笔墨书籍本来就卖的贵,这小姑娘买不起,却几乎翻看过所有她遇见的书本字画——薛大夫确定后命人找寻过她去过的那几间店铺,还有陶丽丝学院的藏书,皆一无所获。
虽不免失望,但早有预感:此时正值伦敦社交季,商品流通极快,薛老大夫猜想那书不知道被哪个附庸风雅的人买回去高置橱窗当藏品了,虽可惜明珠暗投,却也庆幸暂时无忧。
薛上工已定下月归国,需得尽快把良方献上。只要方子上盖上大明宝印,他们才能放心,才能不担忧其他弹丸小国使坏:他所虑者从来不在这气候药草迥异的西洋诸国,而是年年进贡、岁岁来朝的周边属国,那些地方自古广受华夏教化,却常抱有反叛坑害之心。尤其医药之理,总要防其窃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