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齐后,季舒先是为季沛霖升寺丞贺喜,然后问白氏是有什么要事。
白氏从季舒发话后就开始落泪,“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东升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凌……”
白氏这话意有所指,高氏心虚忙打断了白氏的话,“大嫂说的什么话,谁能欺辱你们?”
白氏也不应她,自顾自的哭。季舒下意识觉得肯定是棘手事,沉声说,“到底怎么了?”看白氏不答话就转头看季沛霖,“沛霖,你来说。”
“四叔公,我母亲如此伤心是因为她发现当日是有人蓄意推我落水,谋害与我。”说完这话季沛霖就看见季沛云身子一僵,也不瞌睡了,似有慌张。
“是谁?”季舒一听也很是生气,瞬间想到什么似的扫了季东礼一家。
“这就要问我的好堂哥了。”季沛霖看向季沛云,白氏也恨恨的盯着季沛云,“沛云,我们沛霖是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害他,你明知他身子不好,不比常人……”
“你胡说!”高氏一看牵扯到了自己儿子,下意识护短,但被季东礼喝止了,季东礼面沉如墨,“沛云,你说。”
季沛云强装镇定,“你这是诬赖,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
白氏既然发现,自然有证据。季沛霖朝边上示意,一会就有个小厮被叫进来。原来季沛云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一起喝酒时,喝高了就说了这事,还说要不是季沛霖醒来,那官职连带侯府肯定都是自己的了。这些话都被上菜的小厮听到了。
季沛云还在嘴硬,只是紧紧握起的拳头泄露了心思,“说不定是他们串通一气陷害我,四叔公你可要明辨是非。”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季东礼看季沛云的表现就知道八成就是他了,可这种时候当然要为自己儿子说话,“四叔,沛云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白氏一听继续哭季东升,哭的季东礼都臊了脸皮,季舒额角抽痛。季沛霖倒是淡淡的,手放在白氏后背抚气,“母亲别恼,想必四叔公会主持公道的。”
这边高氏也开始囔囔了,“大嫂,你们可别血口喷人啊,就凭个下人就要定我们沛云的罪,我不服!难道是沛霖升官了,你就觉得我们好欺负了,真是冤枉啊--”
“好了,都别哭了!”季舒突然高声,“是不是沛云我们心里都有数,只是毕竟你们都是兄弟,这样,我做主,打他二十大板,沛霖你看怎么样?”季舒无奈的看着季沛霖,希望他大事化了。
白氏不甘心,自己的孩子都快被人害死了,却只有二十大板,正要说话就被季沛霖按住了,“既如此,就听叔公的。”
季沛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季舒会和稀泥,毕竟自己还好好的坐在这里,他肯定不希望闹大了传出去。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他记得侯府受的委屈。
高氏一听差点晕过去,季东礼面色也不好看。只是季舒下了决心,一定要给季沛云点教训。
等打完,季沛云早已痛晕过去。高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叫人抬季沛云回去,季东礼也铁青着一张脸甩袖走了。
白氏只觉得痛快,季沛霖还是看不出什么。季舒看着众人神情,明白以后两家是真的撕破脸了。
季舒心里隐隐后悔,是不是自己当初同意过继的做法错了?只是后悔终究于事无补了。
第6章 上香
祭皇陵结束后,光禄寺就渐渐清闲。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五,皇帝封玺,这意味着朝廷休假。
终于不用上值,季沛霖只想好生睡一觉,只是每日早起,到了往常的时间,季沛霖就悠悠转醒,再想入睡就难了。
躺在床上许久不能重新入眠,季沛霖无奈之下还是起身了,“翠玉—”
不久一只细白的手掀起锦帐,动作利索的用金钩挂住,“少爷醒了?今日不上值,怎么也不多睡会?”
季沛霖刚起身,声音还有些干涩,“睡不着,干脆起罢。”
翠喜领着丫鬟们捧着热水巾子进来,季沛霖洗漱后用巾子擦干,坐在了梳洗台前面。
此刻外头还不算天光大亮,屋里还点着灯。季沛霖坐在镜前暗暗端详自己,经过这段日子的将养,季沛霖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脸上丰腴了些许,身子也不似以前那么单薄,刚梳洗过的脸还微透些粉。
正在给季沛霖梳头的翠喜也在一旁凑趣,“少爷近日身子好了不少,人看着都精神些。”
季沛霖微微一笑,并未言语。等身子再好些,自己也要适当锻炼手脚,别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
翠玉捧着薰好的衣物过来,等穿戴好后翠玉想要招呼人摆膳,被季沛霖阻止了。“不必了,去母亲那用罢。”
到了白氏的院子,白氏看见季沛霖很是欣喜,招呼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怎么想到来母亲这里用膳了?你院子做的不合胃口?”
季沛霖掀了掀袍子坐下,给白氏夹了一筷子小菜,“不是,儿子只是想到很久没跟母亲一起用膳,所以过来了。”
白氏笑的眉开眼笑,心想许是上苍保佑,沛霖虽大病一场,醒来却懂事贴心很多,许是自己当日求神拜佛灵验了,如今也该去佛祖面前还愿才是。
所以用完膳白氏就跟季沛霖商量,“沛霖,正好今日你有空闲,不如陪母亲去白马寺还愿可好?”
季沛霖自然无有不应的,“就听母亲的。”
***
白马寺坐落在城外的白云山上,是京城有名的寺庙。寺里的法慧方丈佛法高深,虽然近些年法慧方丈早已不轻易见人,但这并不妨碍白马寺香火鼎盛,信徒众多。
许是冬日天寒,今日上山这条路上并无多少人,季沛霖坐在马车中能清楚听到车轮滚过的辚辚声。等到了寺中,自有小沙弥领着进入大殿。
白氏当下整了整衣裳,季沛霖本身是不信佛祖保佑之类的,在季沛霖看来,求佛不如求己,只是看白氏如此诚心,季沛霖也不愿流露出来惹她丧气,便也随着跪了。
等许完愿一睁眼,就有小沙弥拿来签筒,白氏接过抖了抖,掉下支签---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解签的僧人一看,点了点头,“这是上签,夫人虽受过些磨难,但以后必将顺心如意。”
“果真?”白氏一听高兴不已,想到上次不欢而散后二房就没再来捣乱过,而季沛霖身子也越来越好,看来与签文倒是大同小异,“沛霖,你也来抽一次。”
季沛霖对此无可无不可,闻言也信手拿过签筒,里面的签一阵抖动,然后“啪”的一声,有一只签落在了地上。
解签的僧人拾过一看,签文写着“南北东西无障碍,任君直上九霄宫”。
“上上签,”那师傅意外的看了看季沛霖,“这签已有许多年未被抽到过了,想来公子命格非凡,将来定会飞黄腾达,直上九霄。”
白氏听到越发激动,握着季沛霖的手直说好。季沛霖也笑了笑,只是心里不以为意,不过片刻两只好签,只怕这签筒里大多都是好签。
抽过签后,白氏便说捐香油钱。因为这两只签,白氏又示意香油钱多添了三分。捐过香油钱后,小沙弥适时合手到,“今日法缘师叔恰好在偏殿布道,夫人可要一观?”
法缘是法慧方丈的师弟,也是白马寺有名的僧人,白氏当然愿意倾听,季沛霖兴致缺缺,就说不与白氏同去了。
白氏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季沛霖带着人,小心些。季沛霖点头应了后两人就在大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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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沛霖也没有想去的地方,索性四处走走。白马寺虽只是个寺庙,却也修的别致,殿后有很大一片桃花林。只是现下这时节,并未到桃花开放的时候,季沛霖瞧着无趣,略看了几眼就走了。
正随意逛着,季沛霖突然看见有面墙上画了许多水陆画,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水陆画色彩艳丽,画中的佛祖菩萨栩栩如生,季沛霖虽对品画是外行,却也能看出这些都应该出于大家之手。
“不过是水陆画,少爷怎么看这么入神?”季沛霖今日带在身边的是青羽,青羽看季沛霖久久驻足就有几分不解。
季沛霖有心想逗逗青羽,转了转眼珠,嘴边含笑,“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看的是水陆画,却又不是水陆画。”
“什么花叶菩提,少爷在说什么?”青羽越发摸不着头脑。
季沛霖还未再次说话,一个慈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好一个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位小友可是精通佛经?”
季沛霖转身,只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站在身后,他身边还站着个约五六十的儒雅男子,穿着只是寻常,却遮不住一身风雅气度。
那个和尚季沛霖有印象,原身曾见过,正是这白马寺的法慧方丈。至于他身边那位男子,季沛霖倒是没有印象。
突然得遇法慧,季沛霖也有几分激动,谨慎答道,“也不是,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那也不容易,小友小小年纪,心境倒是不俗。可愿意与我们用杯茶?”法慧笑眯眯开口。
季沛霖当然乐意之至,那位陌生男子看了法慧一眼,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