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清越念初三的时候,谢兴元所在的汽车公司效益不好,谢兴元成了第一批被公司裁员回家的员工。谢兴元下岗了,这件事对谢兴元的打击很大,作为在部队里做标兵,转业反而下岗的老战士,谢兴元度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黑色岁月。
好在谢兴元当过兵,军人是打不倒的,他很快就走了出来,与曾经汽车公司的同事李伯伯相约一起跑出租。直到谢清越念高中的这三年里,谢家一直风调雨顺,三个人还是过得挺滋润的。
路世涛在南方当副厂长,他的儿子路寒匀自然也在南方读书,但是路家并没有把户口给迁走,现在要高考了,路寒匀自然得回来苏城参加高考。
路寒匀是高三上学期开学前回来苏城的,因路世涛夫妇两个都在南方工作,还都是领导岗位,脱不开身。路家在苏城已经没了房子,一时半会也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住处,路世涛便把儿子路寒匀暂时安顿在了曾经的战友谢兴元家。
谢清越知道,在接下来这高三的一整个学年里,路寒匀都将在谢家住着,直到他和谢清越一起参加高考结束。
谢清越状似随意般问蒋青,“路寒匀呢?”
她的筷子有意无意地避开面前那盘杏仁饼,夹起一根咸菜,就着一大口稀饭狠狠咽了下去。
“咦?上周末你路伯伯和方阿姨他们不是回来了吗?还请咱们家一起去楼外楼吃了一顿好的,路寒匀自然就跟他爸妈一起去了,才两三天的事,清越你怎么就忘了?”蒋青笑,心说清越那么背不得书,看来还是有原因的。
“哦哦!我想起了!是的,路伯伯和方阿姨都来了,我们还吃了饭的。”谢清越赶紧点头,无条件附和蒋青。她知道路寒匀还住她家就成,反正她早都记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了,蒋青怎么说,那就怎么是吧!
“这周末路寒匀的爸妈就走了,小路周末再到咱们家来。”蒋青淡淡地补充。
“嗯,好。”谢清越压下心底不悦,猛灌稀饭。
“昨天我帮寒匀洗了被子,现在还挂在阳台上都没干,我看你今天用卫生巾了,晚上小心点,不然弄脏了我没地方给你洗。”
“……”
谢清越放下了筷子,只静静地看着蒋青没有说话。
“你看着我干什么?赶快吃饭!”蒋青竖起眉毛凶谢清越。
“妈,别人家的小孩你管他那么多干嘛?”
蒋青惊讶,“清越怎么这么说话?他是你路伯伯的小孩,怎么是别人家呢?”
谢清越沉默,蒋青现在这么老妈子似的伺候路寒匀,等他们谢家往后落魄的时候,还不知这路寒匀在哪里呢!
可是谢清越也知道,现在跟蒋青说路寒匀的不好是说不通的。好在她谢清越是“过来人”,她已经幡然醒悟了,看清楚了路寒匀白眼狼的本质,这一回她绝对不会再让路寒匀阴谋得逞了!
“妈,没事,我的意思是,我才是你的女儿,你应该凡事都先为我考虑才对。比如这个洗被子,你就应该先考虑我的节奏,而不应该那么着急洗他的,他们男生本来就无所谓一点,你给他洗得香喷喷的,他也感觉不出来区别……”
话音未落,蒋青就笑了,“清越,你怎么了?”
谢清越不解,“什么怎么了?”
蒋青笑着问她,“你的意思是他路寒匀是男生,闻不出香臭,所以就可以睡臭烘烘的床,盖臭烘烘的被子了?”
谢清越点点头,“难道不是吗?不然怎么叫臭男人。”
蒋青笑坏了,乐不可支,她抬起手来使劲揪了揪谢清越的脸。
“我的乖女喔!怎么从前就没发现你有这么可爱呢?从前你总是路寒匀哥哥长,路寒匀哥哥短的,有好玩的先给路寒匀哥哥玩,有好吃的先给路寒匀哥哥吃,怎么今天就突然开始吃路寒匀的醋了?是舍不得见妈妈对别人好?还是害怕你妈不要你了?”
看着蒋青脸上满满的显摆和自我满足,谢清越无语。心说自己活了这两辈子,现在才发现妈妈才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一辈子都有老公疼,女儿爱的,哪像她……
眼眶里突然变得涩涩的,谢清越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往后的事,只扬起嘴角朝蒋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妈妈是我的,我不许你去对别人好,不许你去爱别人!”
谢清越从来没有对蒋青说过这样的话,向来走沙雕路线的谢清越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父母说这种肉麻的话?初听到谢清越这番告白的蒋青很是被吓了一跳,她认真看进谢清越的眼睛,看见她眼里有亮闪闪的光。
不知道什么原因,蒋青竟然有些想哭,有那么一瞬间,蒋青觉得今天的谢清越突然就长大了,比起从前的谢清越总有点什么不同,可是再细想,却又说不清楚所以然。
为避免自己出洋相,蒋青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装作无事般狠狠拍了拍谢清越的肩膀。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抓紧时间吃饭!马上八点了,我看你今天是不是又要准备迟到!”
“知道啦!”谢清越刨了一口稀饭,连忙跑回卧室里去换衣服。
重返校园时光,对她来说无疑是件兴奋的事情,以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到踏出校园之后才真正意识到独立生活的困难,今天水费明天电费还要考虑未来父母养老的问题,对于谢清越这个一无技能专长二没学历的人来说,生存压力甚大。
自打后来连续的工作碰壁,家境条件每况愈下,蒋青吃药拿不出钱,父亲突然离世这系列噩耗打击她之后,谢清越决定这次回到学校,就要好好学习,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只有凭借自己的真本事才能改变未来的生活。
好在她的脑袋瓜也回炉重造了。
这次,她可谓是天才归来。
来来往往黄白校服的同学走在校门,荆高门口黑色滚动屏幕播放着一条信息,上面白色大字写着:苏城示范高中,下面滚动着红色小字,恭喜2010年749分全市第一的高考状元在本校诞生,他是来自高三六班的何状状同学……
刚在执勤的保安警戒的眼神下踏入了大门,一群人迅速从谢清越旁边蹿过,张铭轩冲过来的时候差点把谢清越给撞倒,“让开让开,别阻碍哥拜考神。”
对方一看见是谢清越,连忙裂开嘴露出了白如纸的牙齿,“哟,谢清越今天竟然没迟到?还这么早?”
如果谢清越是年级倒数第一名,那么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牙齿亮白,眉毛粗犷凌乱如行草的人定是第二名,反正第一第二被他俩随时霸占着,地位无人撼动。
“你今天也很早嘛。”同样揶揄的语气回了过去。
张铭轩从书包里偷拿出鸡蛋饼和热气腾腾的豆浆,差点洒在手上,“那可不是,今天你们班主任儿子考神何状状返校,十点开完会就要走,大家都想早点到校去膜拜他。”他眼窝子一转悠,又道:“就你现在模考这点分数,要不跟我一起快去拜拜考神真人?握个手什么的增加点运气,说不定咱俩都能摆脱年级倒数十名。”
换作之前,谢清越可能会傻不溜秋的和他一起迷信一下,但这感觉就跟QQ空间那些人拜锦鲤,转发好运似的,只是起个自我安慰作用,现在的谢清越已经不信邪,她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张铭轩肩膀,“你自个儿去吧,东野圭吾可是说过,若有真才实学,根本不需要运气。”
直至谢清越离去,张铭轩还纳闷的看着这女生的背影,总觉得她跟以前透露出来的那股傻劲有点不同而语了,“靠!最近书看得挺多?”竟然还拿名人名言来怼他。
……
到教室之后,早自习并没如往的进行,平时都是在班长陆檐的引领下开始的,现三三两两的人围凑在一起,吃东西的吃东西,偷偷玩手机的玩手机,闲聊的闲聊,只因为陆檐还没来,显然大家的自觉意识都很差。
后排正中间位置的那位红发女生正将书包里的化妆品都翻了出来,最后从中找出了粉底霜,开始对着小镜子涂抹。
她看见谢清越走进来,声音盖过了整个教室,“谢清越,过来。”当谢清越抬起头的时候,对方冲着她勾了勾手指,眼神狡黠而带着种威胁的意味。
对方是曾经霸凌了她整个高中的女混混,郑巧,这女生看她老实好欺负,就总喜欢向她借钱,让她代做作业。
谢清越走了过去,看见对方满是青春痘的脸,用粉底遮了一层依然掩盖不住皮肤上的瑕疵,她一开口后,就能瞧见牙齿有点黄和被妆点得惨白的肤色形成明显对比,可能是这女生有抽烟的坏习惯。
她一边化妆一边朝谢清越摊出了手,谢清越知道那是“把作业交给我。”的意思,谢清越脑门转了转,对她说道:“老师不是说不能让帮做作业?如果被举报了,要记过请家长。”
郑巧略有些顿住,大致是没有想到以往乖乖听话的谢清越今日会反抗她,这女生是个暴脾气,一下子就把小镜子搁在桌上,扯着嗓子吼道:“你的意思就是你没做咯。”语气傲慢僵硬,仿佛下一秒她站起身来教训谢清越。
“你的作业自己做啊,以后我都不会再帮你做了。”谢清越如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