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兰学舍的学生面面相觑,徐琳琅这念叨的是什么啊。
“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勿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逆之则伤心,秋为痎疟,奉收者少,冬至重病。”
徐锦芙一脸的不屑,这乡下丫头,背的是什么旁门左道,这可是和诗书礼易春秋都沾不上边儿。
“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逆之则伤肺,冬为飧泄,奉藏者少。”
“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勿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逆之则伤肾,春为痿厥,奉生者少。”
徐琳琅背出来的,是《黄帝内经》的《四气调神大论》的片段。
“你竟然会背这个?”孙夫子略读过《黄帝内经》,不过也是随意扫一眼罢了,却不曾会背诵,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像是能通篇能诵的样子。
这《四气调神大论》的片段,便是围绕着春夏秋冬说养生的,很是切孙先生的题。
徐琳琅抬起小脸,恭敬答道:
“家母告诉我,身体为一切之本。我们要了解一些养生之法,春夏秋冬都要有不同做法,适应季节,合乎阴阳,才能保养好身体,只有身体康健,才能尽心能侍奉父母、用心读书。若是身体不好了,便会影响做这些事情。所以,保养身体是一切之本,故而学生闲暇无事之时,便会读一读《黄帝内经》。”
孙夫子平日里刻苦钻研学问,甚少关心身体状况。
如今年过花甲,身体状况自是不比年轻时候,这些时日总是小病不断,也正深感身体之重要。
孙夫子没想到这徐琳琅小小年纪,却能明白这些道理。而自己过了大半辈子才开始重视起这些问题。
在这方面自己竟然比不上这一个小丫头。
看来自己也得看些医书学些养生之道了。
徐琳琅将《黄帝内经》里的这篇《四气调神大论》的片段如此流利地背诵,已经远远的超脱了孙夫子的满意。
徐锦芙早知道徐琳琅在看什么《齐民要术》、《黄帝内经》等无用之书,没想到这些竟然让这乡下丫头派上了用场,徐锦芙心内冷哼一声,瞎猫碰了个死耗子,运气好不过了。
孙夫子正欲开口让徐琳琅留在清兰学舍,就听严学正又开了口:“虽然春夏秋冬徐大小姐答得不错,可是我们学的毕竟是正统的东西,和这些什么春夏秋冬的内容不相关呀,这并不能代表徐大小姐就能她跟得上课程。”
严学正语罢,孙夫子对徐琳琅道:“那你便再将关于我们现在学的书本说来听听。”
徐锦芙暗暗欢喜,她自然是知道徐琳琅日常里看的都是些闲书杂谈。徐琳琅方才能将《黄帝内经》答上来并不足为奇,不过若是起正儿八经的学问,她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徐琳琅低着头暗自思忖。诗书礼易春秋大学论语孟子,里面重要的篇目,徐琳琅早已能够通篇成诵。
徐琳琅在濠州州读书时候,娘亲张氏虽任徐琳琅玩闹,在学业上却也是极为严厉的。
张氏每日都要考徐琳琅的功课。
张氏教女有道,往往先是告诉徐琳琅明日可以去做捉鱼啊做陷阱捉小鸟啊些有意思的事情,然后便提出只有背会功课,才能去做这件事情。
为着能够玩儿,徐琳琅都颇为积极的用最快的速度背会了那些篇章。
前世徐琳琅也在清兰学舍读过书,自是知道这清兰学舍内,没有人比自己更会背文章。
背诵书里的篇章,对于徐琳琅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徐琳琅此时却不准备将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背出来,初到书院,徐琳琅并不打算锋芒太露。
徐琳琅站在那里,暗暗思量自己该答什么内容才能又让师傅满意,又不至于太过显露才学。徐锦芙见徐琳琅在那儿待着不说话。以为徐琳琅被问住了,嘴角又浮上一抹笑。
“徐大小姐没正儿八经的读过几天书,不会也是正常的。”严学正开了口,似是为徐琳琅解围。
清兰学舍的一众姑娘的心内也生出了鄙夷,果然,问起正经学问,这位徐琳琅便答不上来了。
旁门左道和正经学问之间,差别大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引用《黄帝内经》中的《四气调神大论》,特此说明。感谢在2019-12-08 15:26:41~2019-12-09 15:4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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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十
“我要是会的不多,便乖乖去墨竹学舍了,免得留在这里什么都不懂,还要耽搁先生讲课的进度,也影响别人的学习。”
一个坐在徐锦芙后面座位的一袭红衣的姑娘不客气的说道。
徐琳琅认识她,她叫做胡珺儿,那日徐老夫人寿宴,胡珺儿也是去了的,她的父亲胡惟庸是圣上现下的宠臣,胡府正如日中天。
胡珺儿本是在去年胡惟庸得圣上看重后才来棠梨书院读书,不比徐锦芙和李琼玉已在棠梨书院读了三年。
不过,胡珺儿颇有其父胡惟庸那收拢人心趋炎附势的手段,来了没多久,便和李琼玉与徐锦芙交好了,胡珺儿的座位也从最后一排调到了第二排,坐在了徐锦芙身后。
胡珺儿的名字,也是一年前圣上赐名,“珺”自有美玉之意。这便是皇上给胡惟庸的体面了。
胡珺儿此刻这般开口看,确是讨徐锦芙的好了。
孙夫子严厉的咳嗽了一声,胡珺儿才收敛了几分气焰,微微低了头。
“正统的学科我倒是学的不多,也不大懂。”思忖过后,徐琳琅开了口。
徐锦芙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不会就是不会,说什么学的不多,还真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徐锦芙不知道的是,徐琳琅方才的思忖,倒不是在想该答些什么能让孙夫子满意,而是在想答些什么,才不至于让别人太过惊讶,毕竟,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徐琳琅的水平就远远的超过了清兰学舍的姑娘们,再加上徐琳琅后来读过无数书卷,徐琳琅现在的水平,怕是也并不逊于孙夫子了,可不能吓着孙夫子,再者,徐琳琅并不想让严学正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
“你且说来听听。”孙夫子摸着胡须说道。
“《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义。”
徐琳琅一字一顿地说道,装作不停地思索的样子。
“不错。”孙夫子对徐琳琅的回答颇为满意。
“想必是这是这孩子从哪里听来的贤人之语,也是好巧不巧真碰上了,不能因着她说了这个,就认为她能跟的上这个清兰学舍的进度了。”果不其然,严学正又在一旁阻挠。
“是你从书上看来的吗?”孙夫子问道。
“是我从画本子上看来的。”徐琳琅诚实答道。“若是这些不行,那我再答上一些。”
“徐大小姐你就不要固执了,你拖着不走,都影响了大家上课了。”严学正恨不得将徐琳琅拉到墨竹学舍去受小女孩们的嘲笑。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
“《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
……
徐琳琅背的是唐朝韩愈的《进学解》。
徐琳郎并没有刻意背过《进学解》,所以有些磕磕巴巴,不过若是仔细想,还是能背上一些的。
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徐琳琅终于是背完了。
徐琳琅读过很多书,很多都通篇能诵。但是韩愈的文章却没有背过,故而并不能流利背诵。
不过,徐琳琅磕磕巴巴背下来的这些句子、文章,在座的学生怕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背下来了。
《诗》《书》《礼》《易》《春秋》的名篇,徐琳琅是都会背的。
可是此刻徐琳琅不想锋芒太露。
若是太早让谢氏发现了不对劲,不免又要横生枝节了。
所以背诵被韩愈的《进学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既取了别人都不知道没读过的好处,又磕磕巴巴不至于让自己过分的出挑。
“夫子,她这算什么,背的磕磕巴巴,定然是学的时候压根儿就没好好学,此刻来这里浑水摸鱼了。”徐锦芙有些慌了,生怕孙夫子会将徐琳琅留下来。
“夫子,她背这个都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了,还是让她去墨竹学舍吧。”严学正也在一旁劝着。
孙夫子并不言语,从一旁的书案上翻出一本《唐宋八大家文集》,打开了方才徐琳琅背的这篇《进学解》,眯着眼睛看了半晌。
清兰学舍的氛围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