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严学正也看见了走进来的徐琳琅。
看着是一张新鲜面孔,严学正心里当下便有数了,这便是魏国公府那位从乡下刚过来的嫡长女了。
谢夫人早给严学正送了百两银子,嘱咐严学正要好好“关照”徐琳琅。
“你是谁,怎么进这清兰学舍了,这般没规矩。”严学正神色严厉的看向徐琳琅,明知故问。
徐琳琅丝毫不受严学正吆五喝六的姿态所影响,大大方方的自报了家门:“学生徐琳琅,是魏国公之女,受家父安排,特来棠梨书院拜师求学。”
语罢,落落大方的向严学正行了一礼。
徐琳琅的应答和规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听到徐琳琅自报了家门后,严学正开了口:“原来是徐大小姐,那徐大小姐是走错地方了。”
“按年龄来说,徐大小姐确实是该在这清兰学舍,可是徐大小姐之前在乡下,怕是跟不上清兰学舍的进程,徐大小姐该去墨竹学舍学习,徐大小姐该出门右走才是。”
上一世,这位严学正在斥责完徐琳琅迟到后之后,便让徐琳琅去了墨竹学舍。
彼时的徐琳琅,被斥责的大气都不敢说,哪里还能想到反抗。
且当时的徐琳琅不知道清兰学舍的姑娘们究竟学到了什么程度,也在担心自己在濠州的学问不够,跟不上清兰学舍的课程,便乖乖巧巧地去了墨竹学舍。
已经十二岁的徐琳琅去了都是六七岁小姑娘的墨竹学舍,整个棠梨书院书院的学生都颇为鄙夷。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徐琳琅在濠州的那几年的学识,甚至于远远超出了清兰学舍的各位小姐。
徐琳琅去了墨竹学舍,发现发现墨竹学舍学的都是《千家诗》、《百家姓》等启蒙读物。
而这些,徐琳琅早已烂熟于心。
徐琳琅几次提出要去清兰学舍学习都被严学正拒绝了。后来还是清兰学舍的孙夫子发现了徐琳琅的才学,才让徐琳琅到清兰学舍学习。
这一世,徐琳琅自信于自己的才学,再也不会受严学正摆布到墨竹学舍去了。
“严学正,我见右边学舍都是些五六岁的小姑娘。这样吧,我先在清兰学舍学习一段时日,若是学的吃力,我再去墨竹学舍便好。”徐琳琅推却道。
“徐大小姐必然是不好意思与些五六岁的孩子做同窗才不愿去,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读书做学问,就要从头开始。”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就没有建空中楼阁的,你既然没有学过。就该谦虚地与这些五六岁姑娘一同学启蒙课程,。”
“你不能因为看见别的和你差不多大小姐在清兰学舍,你就要在清兰学舍。人和人呀,是不一样的,你还是去墨竹学舍罢。” 严学正并不松口。
“姐姐,你还是去墨竹学舍吧,你不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可若是不会还硬是要待在这清兰学舍,以后考试,怕是……。”徐锦芙欲言又止。
徐琳琅并不为所动,又向严学正说道:“既然是有考试,不如等考完试再定夺我该去清兰学舍还是墨竹学舍,我先在清兰学舍学习,待考试后若是我不如别人,那我便主动收拾东西去墨竹学舍。”
虽然纵是去了墨竹学舍,徐琳琅也定然能够如同前世一般,毫不费力就取得头名,受到孙夫子的青睐,然后来到清兰学舍。
可是这一世,徐琳琅并不打算受严学正让她去墨竹学舍的侮辱了。
严学正也丝毫不松口:“这样也好,那徐大小姐便先去墨竹学舍学习,若是考试后小姐能考的好,再来清兰学舍不迟。”
“我已经学过启蒙课程,无需再学一遍,故而想留在清兰学舍学习。”徐琳琅解释道。
徐锦芙现在恨不得把徐琳琅推到墨竹学舍受嘲笑,只可惜她现下里说了不算。
严学正的语气愈发的不客气:“纵然是学过启蒙课程,徐大小姐也跟不上清兰学舍的课程。”
徐琳琅自是知道严学正早被谢夫人收买了。
徐琳琅毫不示弱:“严学正是如何得知我跟不上清兰学舍的课程,夫子未曾亲眼见过我读书,便断言我跟不上清兰学舍的课程,怕是有失公正。”
严学正抬了抬下巴:“也无需亲自见过小姐读书,徐大小姐刚从濠州过来,濠州的夫子,自然是比不上应天府里的师傅,徐大小姐的学问自然是比不上一向在应天府读书的小姐们,况且,我也有些耳闻,徐大小姐在濠州的那几年,并不刻苦读书,而是将时间都花在了玩乐上。”
“但这也无妨,只要徐大小姐踏踏实实的从头学起,也是能够识文断字,不过徐大小姐就不要妄想能比得上清兰学舍的小姐们了。”
众少女看向徐琳琅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为何还不开始晨读?”正在此时,一位满头花白,面色严肃的老夫子走进了清兰学舍。
这位老夫子,是严学正的表叔,孙夫子。
和严学正的拜高踩低、趋炎附势不同,孙夫子为人很是正派,前世,就是孙夫子发现了徐琳琅的才学,才让徐琳琅离开了墨竹学舍,到清兰学舍学习。
严学正抢先说道:“夫子,我好心劝徐大小姐先到墨竹学舍,免得跟不上清兰学舍小姐们的课程,但是徐大小姐偏要留在这里。”
因着拿了谢夫人的银子,严学正早在孙夫子面前说了应天府内关于徐琳琅的传言,让孙夫子以为徐琳琅基础薄弱,孙夫子也早已同意让徐琳琅先到墨竹学舍学习。
孙夫子点了点头,严学正说的也不无道理。
孙夫子背着手走道了清兰学舍的前面,在梨花木书案前坐下,让徐琳琅走上前来。
“我还不认识你呢。”孙夫子开口道。
“小女名叫徐琳琅,是魏国公徐达之女,今日特来棠梨书院拜师学习。”徐琳琅从容答道。
“你想在清兰学舍学习?”孙夫子问道。
徐琳琅点了点头,乖巧应道:“是”
孙夫子的神色柔和了几分:“按照你的年纪来说,确实是该在清兰学舍学习。不过,严学正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清兰学舍学的课程晦涩难懂。这清兰学舍的大部分的孩子都学得格外吃力,你若是基础不好,便完全听不懂了,你也会因此彻底对读书失了兴趣。”
徐琳琅答道:“小女虽愚钝,但是相信若是肯下苦功,定然也能跟上课程,若是别人花八分功夫,我便花十分。别人学三个时辰,我学六个时辰,总归是能学会的。”
见徐琳琅这般说,孙夫子动了心念,想给徐琳琅一个机会。
“若是你想留在清兰学舍学习,那我便考你一考。若是我满意了。你便留下来。若是我不满意,你也不能有二话,去墨竹学舍好生学习便是。”孙夫子摸着白须缓缓地说道。
徐锦芙一听这话,心里安定舒坦了许多。
那乡下丫头不学无术,哪里能经得住孙夫子考她,莫说是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了,就连学问最好的李琼玉和蓝祺瑶,也是经常被颇有学问的孙夫子考住,徐琳琅想通过孙夫子考她留在清兰学舍,简直是痴心妄想。
到时候严学正把她问住了,她怕是脸都没地儿搁,只能灰溜溜的去墨竹学舍和那群五六岁的小姑娘做同窗了,想来也正是好笑。
众少女也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一幕。
“那请师傅开始出题吧。”徐琳琅开口。
“这第一个题目,便是春夏秋冬。”严学正出了第一题。
“春夏秋冬?”徐琳琅有些不解。
“对,春夏秋冬,你关于春夏秋冬的诗词歌赋、文章,不拘是什么形式,只一点,你得答到我满意了。”孙夫子缓缓道。
徐锦芙原本雀跃的心又沉了下来,春夏秋冬,这个题目也太简单了,便是学问不怎么好的自己,搜肠刮肚的想一想,也是能想出些关于春夏秋冬的古诗来的。严学正往日问别人的问题那般刁钻,今日却问了徐琳琅这般简单的问题,徐锦芙很是不忿。
徐琳琅想了想,脑子里出现了无数首关于春夏秋冬的诗词,唐诗宋词里写春夏秋冬的诗词还真不少。不过,师傅说需得达到她满意为止。满意是什么程度确实很难衡量,想必是要很是特别才能让孙夫子满意吧。”
“那我先说一个关于雨的吧。”
孙夫子让她说春夏秋冬呢,她说雨干什么,真真是脑子坏掉了。徐锦芙暗暗心想。
“春雨淅淅,夏雨酣畅,秋雨凄清,冬雪寥落。”徐琳琅缓缓说道。
“这也太简单了。”一旁的严学正脱口而出。
徐锦芙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徐琳琅肚子里就这么点儿学问,也敢让孙夫子考她。
没想到,孙夫子却微微的点了点头:“虽是简单,倒是也非比寻常,很是特别。
“还有吗?”显然,孙夫子虽然点了头,但徐琳琅的回答依然没有达到孙夫子满意的程度。
孙夫子是奇才,若是寻常诗词,必然不能得他满意,徐琳琅想了想,缓缓背来:
“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