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乱成一锅粥,有的扶起曹刚,有的哇哇乱叫,酒席更是不用想了。
护着方棠倒退几步,雷珊背脊撞到一个高大男人,心里有了底:黎昊晨,沉着地握紧长刀。
她望向苗永康,“苗老兄,怎么意思?”
同样丢面子的苗永康脸色不好,阴恻恻盯着方棠:“方棠,一会当哥哥一会当朋友,有点准主意没有?别的不说,我兄弟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自己打听打听,倒追他的女人多得是。”
方棠不再多说,用力摇头。
“老苗,照我说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说话的是贺志骁,大步走到场中,面朝苗永康一伙,“话说到这份上,再折腾就伤了和气,你说呢?”
苗永康哈哈大笑,指着方棠:“骁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的清清楚楚:方棠不是你的妞儿,和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怎么,老曹看上她了,想追她,想娶她,男未婚女未嫁,你凭什么拦着?你拦得住吗?”
被搀扶的曹刚推开同伴,拔出□□胡乱比划:“我就看上方棠了!非睡了她不可!你怎么的吧?”
说时迟那时快,雷珊什么话也没说,突然抽出□□对准他胸口,动作干净利索。
对峙一幕再现,大背头、板寸等人各自拔枪,52号、53号和王心树也赶到身畔,史萧然激动地直哆嗦:窝里斗的场面实在不多见。
贺志骁昂然向前两步,看也不看顶在额头的□□,“男未婚女未嫁,可没说非得嫁你曹刚不可。一男一女想睡一张床,怎么也得心甘情愿、两情相悦,没错吧?曹刚想追方棠,也得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强抢民女那是土匪的勾当,被逮住得枪毙。”
“各位,红眼病冒出来两年,警察没了,王法没了,谁拳头硬、谁枪子多,谁嗓门就大,还有句话,在哪个山头唱哪山歌,规矩不能不讲。”见苗永康冷笑,他伸手指着地面,掷地有声地说:“方棠不是我女人,好歹是我从十堰带出来的,进了锅炉厂,叫我一声骁哥--我就一句话,只要姓贺的不死,还当着老大,就不能看着我厂里的女人被欺负;谁要不乐意,现在就滚出去,没人拦着你。”
与此同时,一只由十七、八辆军用吉普和载货卡车组成的队伍正朝着清宁度假村驶去。
“前面那个路口出高速,朝南开二十公里,有座清宁山。”副驾上的队长章延广把地图放在膝盖,惬意地靠在椅背,看看天色嘟囔“也不知道地方够不够。”
按照计划,车队将在清宁度假村停留一晚,明早踏上归程;地方够大还好,否则只能另寻停车的地方了。
司机应了,快活地说:“章队,嫂子明天跟咱们回秦鼎不?”
章队章延广拍他脑瓜一巴掌,“什么嫂子,瞎说八道!”
后座副队冯嘉师接口:“小白你嘴上加个把门的,别把人家雷珊吓着,老胡找谁去?”
小白是天津人,人称军中郭德纲,嘴皮子利索的很,“姐姐!雷珊就是我姐姐!章队就是我姐夫!”
天津称呼姐姐为“结结”,冯嘉师直接喷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姐姐姐夫都冒出来了。章延广也笑,却不生气:他早年立过军功,越级提拔,老爹位高权重、镇守一方,于是诸位队员对他这位队长服是服,不敢交心,敬畏更多些;灾难爆发之后,政府、官衔成了废纸,食人血肉的红眼病虎视眈眈,他和近百位队员组成坚固围墙,把基地、群众、物资和亲人护在身后,同声共气同生共死,早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兄弟。
那位拿走六把□□、许诺用药品交换的女孩子,在几位亲近兄弟之间,早不是什么秘密。冯嘉师信誓旦旦:“盘靓条顺,长得跟明星似的!配老胡正合适!”
章延广觉得他挺能吹:十堰公安局里的雷珊披着丧尸血肉,看得清楚才怪。冯嘉师则大惊小怪:又不是头一回,前年挪车也见过嘛!
得,章延广没脾气了。
路口到了,军用吉普转而向南,后面一大串车依次跟着。
道路平坦整洁,没有废弃车辆和石块垃圾,丧尸尸体被堆在路旁,且有焚烧掩埋的痕迹,显然距离大型基地不远;灾难爆发以来,小型聚点多半遮遮掩掩,留些丧尸在附近,避免被别人发现,大型基地才有这种自信。
拖了半年,总算找过来了,他心中欣慰。
前方数百米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旁边还有路牌,“清宁度假村”到了。章延广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愿意去秦鼎吗?度假村条件好不好?朋友多不多?不肯动身怎么办?
一个念头浮入脑海:雷珊有男人吗?或者男朋友?她....那么漂亮,身手也好,不少男人追求吧?那晚她要走六把枪,意味五位同伴也在十堰公安局,其中有没有她的爱人?
他自我解嘲的看着窗外花花草草: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雷珊有老公,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不知怎么,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是什么?章延广身体前倾,紧盯前方:零零散散的丧尸在道路中间闲逛,越往上看数量越多,好奇地盯着车子。
不太妙。
对于大型基地来说,交通要道如同人体大动脉,必须保持通畅,被丧尸围困、无法进出可就糟了。
“张胖子,你留下,等我的信。”他拿起对讲机,疾声招呼第三辆车:“何仙姑吕洞宾,跟着我上去。”
两辆军用吉普一前一后开足马力,顺着道路前行,几秒钟之后冲进汪洋尸海。大部分不死生物被直接撞开,还有的像风筝似的飞到半空,还有的远远跟在车后。
司机小白踩住油门,紧紧握着方向盘,“二皮脸、滚刀肉,腻不腻味人?”
度假村出事了。这个念头萦绕在章延广脑海,残酷而真实,血淋淋的,他甩甩头,拒绝和“雷珊出事了”联系到一起。
顺着山路开进数里,越往前进阻力越大,如逆水行舟。遥往前方丧尸如乌云密集,章延广跺跺脚,“停吧,撤。”
前面太危险,被堵在中间可不是闹着玩的:年初和年中各有一次,满载而归的车子被裹在丧尸群里,进不去出不来,若不是接应的队员火力强劲,险些被包了饺子。
眼见两辆吉普艰难调头,冲破阻挠的丧尸驶上归程,副驾上的章延广开始检查枪支和军刀,系紧鞋带。“老冯,开出一公里等着我,和张胖子轮流值夜,该吃吃该睡睡,别让人把物资顺走。”
冯嘉师斜眼打量他:“怎么着?找那个雷珊去?”
擦拭一把三灵军刺的章延广哼一声,“废话,来都来了。”
话说的潇洒,真正站到清宁度假村大门外,已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就像雷珊说的,眼前是个落脚的好地方:厚厚铁门上方立着“清宁”两字,高耸坚固的围墙竖着铁板,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错觉,翠绿花木从墙头伸展枝叶,平添几分生机。
可惜大门敞开着,数百只丧尸或者闲庭漫步,或者直立如树桩,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焰--此处被死神眷顾,活人入黄泉,死者才能睁眼。
满身血污、挂满内脏的章延广深深呼吸,动作有点大,不远处一只丧尸好奇地盯着他,以至于后方冯嘉师不得不握紧刀柄,几米外的何禹城吕瀚明更是紧张。
好在它歪着脑袋,并没有攻击意图,倒是章延广镇定地一步一挪,朝着度假村铁门慢慢踱去。
冯嘉师恨不得揪住他脖领:加起来才见过两面,说过几句话,还不死心?
脚步像蜗牛,心脏却像喝醉酒的蛮牛,章延广告诫自己:慢一点,再慢一点;总算训练有素,心理素质也是第一流的,安然无恙地到达铁门中间。
迎面几辆撞在一起的车子,显然想逃出来的人们慌乱失措,彻底断了生路。再往里瞧,视野尽头的两座别墅也被看不到尽头的丧尸包裹着,如同搁浅在沙滩上的鲸鱼。
回到车上朝着“秦鼎”基地进发的时候,天光大亮。
章延广做了个梦,梦到那个美丽洒脱的姑娘腰间别着两把弯刀,神气活现地开着路虎,载着五位同伴前往基地,还拿着他写的条子,“找老胡”。
父亲笑眯眯打量,“你就是雷珊啊?”
好像哪里不对?在公安局里,他想写条子,雷珊却拒绝了:“朋友都在,没打算换地方”
秦鼎多好,有弹药有粮食有物资,比狗屁小基地强多了:过几年丧尸横行,吃的都不好找;他想劝说,雷珊却怒目而视:我有老公了!
连....当朋友也不行吗?他不知怎么办好,耳畔一声熟悉的惨叫:广陵!
猛然回首,父亲赫然被七、八只红眼睛丧尸围住,花白头发满是血迹,随身携带的□□打空了,匕首插在一只丧尸眼眶,胳膊、肩膀和两腿都被咬紧。他望着自己,眼睛流出两行血泪,满是血迹的手颤巍巍伸出来,手心朝上:“广陵!”
爸,你撑着!章延广心中大恸,右手去握父亲手掌,左手拔枪,不知怎么砸在铁板,身边冒出天津话:“章队?”
是司机小白,昨晚留守睡得很香,此时精神抖擞地握着方向盘,惊讶地侧头望来,“梦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