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正经事,小白确实内疚,虽然局面控制住了,毕竟敌众我寡,身在险境,自己就这么开小差了,换成正式任务非被开除不可。
于是他只好说:“我去礼堂看看,尽快赶回来。”
临走前,陶娇送他到门口,忽然说:“小白,你快板唱得真好,还有相声。”
那是去年春节的事了,还在科技园,小白拉着她去楼下看鞭炮,回来时瞧她还是郁郁寡欢,自告奋勇露几手。
先是“打竹板,响连天”,一直说到《白蛇传》,《珍珠翡翠白玉汤》,小白使出浑身解数,总算博得她一个笑脸。
她还记得!小白心花怒放,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笨口拙舌地说:“我是天津人嘛,论起来,郭德纲和我叔一个辈分!你想学吗?我教你好不好?”
陶娇嫣然一笑,“我可不会,我只会~我只会唱两句。你听着啊~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婉转悠扬,还竖起兰花指,是小白上次单口相声提过的。
望着笑靥如花的女孩子,小白昏头转向,如在梦中,既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房间,也不知道怎么寻回礼堂,直到被搭档大毛猛拍肩膀,才清醒过来。
“怎么样了?”他对着灯会通明的大门咧嘴。
大毛板着脸,对于他忽然跑得没影有点不满,不过大毛很厚道,还是答了:“苏慕云半句话也不说,还有的死活不交代,正审呢。章队意思,速战速决。”
没耽误事就好,小白放了心,把三位女生的下落说了,自告奋勇出去巡逻。
他恪尽职守地沿着内城走动,顶风冒雪地在身后留下一长串深深脚印。走回小屋的时候,小白推推门,门锁了,低声喊:“陶姐姐?”
没动静,黑洞洞的,大概她睡了。他不敢打扰,缩回手指,就此围着这一带警戒,不时掸掸身上的雪。
其实陶娇并没睡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听到大门动静一动不动。
等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一只一只数绵羊。睡在熟悉的地方可真好,她翻个身,迷迷茫茫有种回到四年前的错觉:要是真的就好了,灾难刚刚爆发,大家还对人类有信心,会有办法治好红眼病的,还有领导们在啊!
有铁血将领章军长,一省领导苏政委,神秘强大的猛虎部队,队长姓章,听说是章军长亲戚,还有帅气干练的苏公子,名副其实的红三代....
她开始做梦,梦到新婚老公,远在外地,灾难爆发第二天就失去联系。啊,原来他安然无恙,好端端站在面前,陶娇满脸是泪地扑过去,心里委屈极了:他欠自己一场婚礼和蜜月旅行呢!
对方满是歉意地揽住她,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她的笑容僵住:分明是苏慕云。
陶娇再也睡不着了。
看看手表,凌晨四点。
翻来覆去,度日如年,陶娇悄悄哭泣,在心底喊着“爸爸妈妈”。
不知不觉枕巾湿透了,随后是床单。天蒙蒙亮了,比平时还亮,似乎是个大晴天,大概是积雪的缘故吧,她眼睛肿的烂桃子,呆呆望着窗户。
砰!
从不远的地方响起,打破凌晨寂静,雪花似乎停了停,她心脏也停止跳动。
于是陶娇明白,不用再等了。
罪有应得,天理昭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是古人说过的话。她这么告诉自己,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陶娇微微笑着,直到第二声枪响响彻内城,砰!
是谁呢?大秦?小宋?陶娇不愿猜测,慢慢蜷成一团。一个细长的坚硬东西令她有点不舒服,于是她伸手,从袜筒里轻轻拔出,攥在手心。
那是一枚巴掌长的银箭,今天之前,一直被卧室里的小爱神丘比特搭在弓上--一个小小烛台。
去年从科技园被带回秦鼎,她不舒服,医生替她体检之后什么也没说,想必告知了苏慕云。后者阴沉着脸,吓得她缩在墙角发抖,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
好在苏慕云转身走了。
半年之前,陶娇不舒服,也不肯说,千方百计躲起来,苏慕云反倒兴致大发,把她找出来,狠狠折腾一晚。第二天她起不来床,流了很多血。医生依然什么也没说,给她每天送补品来,苏慕云足足半月没出现。
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找到那个纯银制成的丘比特烛台,陶娇见到就烦,当他面踩在脚底,从窗户扔下去,深深埋在地里,都被他阴魂不散地寻回来,照样摆在卧室。
如果....
陶娇摇摇头,起身拨拨头发,打亮手电,看看镜中的自己,涂涂唇膏。随后她握紧那枚小箭,抵在自己喉咙,深深刺了进去。
到死她也没有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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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章
2023年1月22日, 陕西西安, 秦鼎基地
傍晚时分,雪才慢慢停了。
要是昨晚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这个念头萦绕在雷珊脑海,整整一天挥之不去,就连大功告成的喜悦和重逢男朋友的狂喜都冲淡不少。
“我不想去,黎日日,我不饿。”她没精打采地, 用力推着黎昊晨往门口走:“你自己去吧。”
看起来黎昊晨也不好受, 想了想,指指隔壁便走了:“成吧,你自己小心点。”
陶陶....好端端的,怎么就想不开了?雷珊还记得第一次在外城学校遇到陶娇的情形。
听到章延广和小白的名字, 她黑漆漆的大眼睛骤然蓄满泪水,嘴唇张开,整个人像风中落叶般颤抖。自己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一把捂住她嘴巴, 陶娇软绵绵滑到地板,慢慢捂住脸庞, 晶莹的泪在指缝中流淌。
她~不是最希望离开这里的吗?
雷珊想着那副详尽明晰的地图,没有它,章延广等人能耐再大, 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地走到苏慕云面前。
比如前世,他带着几个兄弟拼尽全力潜进内城,只有来时路, 归途是不用指望了。
明明帮了我们,却不肯走,难道陶陶....她不愿细想,也不敢细想;事实上,相识不过一个月,生怕隔墙有耳,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陶娇对她来说基本是个陌生人呢!
大门响了响便推开了,是方棠。她眼睛也肿得像桃子,脸色憔悴,显然也受到很大打击,默默无言地坐在她身旁。
好友不在了,再去讨论人家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于是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雷珊才随便找个话题,看看立在墙边的几只行李箱:“都收拾好了?”
今天午后,章延广派战士护送十一人到外城,收拾好东西搬回城中,身在险地,这种时候就不要分开了。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人们避得远远,往日经常走动的邻居们也不敢多问,令她有点别扭。
还是早点走吧。
方棠点点头,嘟囔“本来也没什么。”
雷珊沉默下来,想了想,“蒋厨子他们睡了?”
蒋厨子四人是上午救出来的。
和被软禁的年博士不同,他们被囚禁在内城某处毫不起眼的地下室里,连陶娇也不知情。那里条件恶劣,通风饮水都是最差劲的,食物也很糟糕,令带队搜寻的石头和李大嘴非常愤怒:大秦十人当俘虏的时候,还是享受普通监狱待遇的。
蒋厨子四人的状况就不用提了,被发现的时候奄奄一息,为了防止出逃,手脚筋都被割断,用铁锁锁在墙壁,早已不能动弹了。
能活下来,大概是被苏慕云当成人质,准备谈判需要。
队医寇老西在,内城医生也被请过来,精心治疗照料之下,四人神志清醒,也有了精神,吃了点热汤面,开始憧憬离开秦鼎的日子了。
护士方棠应了,提起一点精神:“怪可怜的:长了褥疮和虱子,浑身都是冻伤,给洗了澡,头发胡子也剃了。”
雷珊嗯一声,低声说:“小白呢?”
方棠轻轻叹口气。
最早发现异常的人是小白。雷珊当时还睡着,听到外面骚动,第一反应就是苏慕云部下反攻,立刻跳下床,提起□□戒备,和衣而卧的方棠受了不小惊吓。
前世今生,雷珊都经历过生离死别,早已麻木多了,可小白的悲痛就连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他根本不敢相信、也不肯面对现实,不许闻声而来的战士们碰触陶娇,试图把她摇醒--后者面色平静,身体都僵硬了。
还是章延广赶来给了他一巴掌,才把小白拖出小屋。
剩下的事,雷珊不愿回忆,逃避地靠在方棠肩上。
“棠棠,回去之后~”她找个轻松话题,第一百遍憧憬:“回石榴苑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方棠伸展双臂,大惊小怪地说:“减肥啊!”
雷珊笑出声。“没关系,我不嫌弃你的。”又仔细打量她:“哇,白了不少嘛!”
回归在即,方棠自然不用再涂抹深色BB霜了,恢复往日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