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的朝阳越升越高,一朵朵棉花糖般的云彩静静浮在空中,一丝风也没有。
七点五十五分,越野车里的胡广陵看看手表,望向左前方一栋十几层高的临街大楼。昨天清过场的缘故,视野中丧尸不算多,令人相当满意--去年潜进汉中,步骤流程都和这次相仿,市中心的丧尸却多得要命,闯出去的时候费了很大力气。
59,58,57....他侧头望去,层层叠叠的建筑物把荆州第一医院挡住了,轻轻叹息一声。淡淡的玫瑰清香萦绕鼻端,仿佛女孩子还在身畔--她喜欢这种花,洗发水、耳钉、尾指上的指环都是,初见时掌心大小的花朵挂坠仿佛一团火焰。
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弹匣打开,一红一白两枚玫瑰花蕾躺在里面。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在静寂四年的荆州中心显得格外突兀。一连串爆炸不绝于耳,那栋大楼有点不情愿地歪斜、倾倒,像个醉汉似的朝着街面相反的方向倒下去,尘土高高飞扬。
足足四年,特种部队每位战士都能根据角度、承重、结构、风力决定布置炸弹的位置,爆炸的顺序也是算出来的,破坏一栋大楼并不算难。
或呆立或闲逛的众多丧尸被惊动了,本能地成群结队朝着响声发出的地方行走;更多的嗅嗅空气,猛然奔跑--爆炸点附近的血浆和生肉炸散到各个角落,七、八挂千响挂鞭也被点燃,把它们的注意力吸引了。
把弹匣塞回怀里,三分钟之后,胡广陵果断地发动引擎,从藏身之处连拐两个弯,驶人主干道:这条贯穿荆州东西的道路直通东郊,终点在Z驻地旁边。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车子径直驶出三百米,距离一棵被喷了荧光剂的大树还有十来米就减慢速度。一位又高又壮的“丧尸”并没跟着大部队离开,孤零零站在树旁,车子刚靠近就敏捷地窜进去。
是李大嘴,血腥味熏得人眼睛睁不开,他却毫不在意,抹把脸就指着前面:“接石头去。”
车子像下山猛虎似的冲出去。
与此同时,第一医院里的雷珊也紧张地看着手表,“GOGOGO~”
运输车发动了,在车库门口停了停,等黎昊晨蹿上来就径直冲向大门。
开车的是王心树,他个子太大,没法和别人挤在副驾,只好负责开车;副驾的雷珊挤在黎昊晨大腿上,两人都满身血污残肢,感觉更难受了。
满院丧尸都不见了,空荡荡的令人很不适应。
硬闯“无间道”,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拼命,雷珊忍不住掐住黎昊晨胳膊,王心树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都发白了。
几秒钟之后三人齐齐松口气:马路中的丧尸也都不见了,堆在路间的车子歪歪斜斜,树木枝繁叶茂,看起来很古怪。
“那边!”黎昊晨指指路左。
昨天还矗立着的某栋大楼不见了,上半截砸在相邻楼厦,小半截树桩子似的戳在原地,鞭炮声响得像大年三十。
她伸着脖子,越过王心树寻找三位战士的身影,当然什么也没找到。
“嘶~”黎昊晨抗议,把长刀递到另一只手:“要断了要断了!”
雷珊讪讪地松开手指,“又不是故意的。”
只要鞭炮声不断,理论上就是安全的,王心树半分钟也不敢耽误,顺着道路风驰电掣疾驰。
“右边右边,绕开那棵树!”黎昊晨盯着前面,像个雷达似的提前预警;雷珊右手撑住把手,受伤的左手不太灵,地图摆在膝盖:快到下一个地点(19号)了。
就像变魔术似的,第二栋楼在三人视野里轰然倒塌,粉尘像雾霾一样遮住天空,鞭炮和着血腥味传出很远;居然还有烟花,可惜是白天,只在天空留下丝丝痕迹。
雷珊看到数不清的丧尸从建筑物、或者小区出现,蝗虫似的争先恐后冲向倒塌大楼,顿时把道路让出来。
“漂亮!”三人击掌欢呼,一阵旋风似的冲过空荡荡的马路。
咦?雷珊下意识支起身体:路边停着一辆越野车,一个男人正从驾驶座车窗伸出胳膊--是胡广陵!
她想打招呼,可惜隔着黎昊晨来不及了;好在车厢上的“20”是亲手喷上去的,对方肯定看得清楚。
喜悦像鼓鼓的雪白风帆,载着小木船在海面疾驰。雷珊轻轻哼着歌儿,被黎昊晨的喊声吓了一跳。
涂着“19号”的大货车,自己人。果然离得近了,史萧然脑袋探出来,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胆子可真不小,反正鞭炮惊天动地,不差他这一声。
“可以啊,哪儿弄的车?”“看样子货没少弄,这下发财了。”议论声顺着车窗飘出很远。
接下来的时间,雷珊紧张的透不过气,有种看好莱坞大片《逃出荆州》的感觉:每隔几分钟,主干道旁边就有一栋大楼倒塌,把附近尤其是道路中央的丧尸吸引过去,从市中心往东郊逐渐推移,安全区域也随之推移。
除了自己人,越来越多的陌生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大多满载而归。不少车前挂着标志,雷珊看到六号别墅四个大字,不用说是周凯。胡广陵队员也不时出没,路过“12”号地点的时候,两辆急性子的车撞到一起,其中一辆车门被撞瘪,里面的人急的脸都红了,几位特种队员冲下车帮忙。
3,2,1。车子掠过最后一栋大厦的时候,雷珊如在梦里,居然就这么成功了?两位同伴在身畔欢呼,她才慢慢有了真实感,靠在车壁:整整一大车药,车顶和车座地下都塞满了,足够用两年。
加油站到了,王心树把车按事先划分的地方停稳,几辆车相继跟在后头,不少是自己人。
防守的战士热情地迎上来,询问同伴情况,没参加战斗的人员也过来打听,谭敏也在其中。匆匆应付几句,雷珊没看到自己人,就连严令禁止参战的刘苍原也不见踪影:“我们的人呢?”
战士可分不清谁是谁,指指Z驻地方向:“已经开战了。”
黎昊晨对谭敏低声说句“给你拿药了”,就摩拳擦掌,“王小册,我和大树过去瞧瞧,你留下看车吧。”
雷珊摇摇头,抢先奔向路虎:胡广陵还在浴血奋战呢!
十多分钟后,距离Z驻地数百米的地方,路虎被一座土坡上的岗哨截停了。
留守的是小白白锦轩,满口天津话,娃娃脸很讨喜,面容非常严肃:“停吧,不能再近了。”
行动之前,参战人员分成两部分,潜伏荆州的三人并不清楚围攻Z驻地的计划,还是别添乱的好。
果然,随着同时响起的枪响,Z驻地被浓烟火光笼罩,围墙轰然倒塌。数不清的丧尸出现了,摇摇晃晃跨出缺口,有点反应不过来:它们被关在营地整整四年了。
十二辆挂着音响的军车向着东南西北撤退,速度并不快,车后拖着活鸡生肉,大量倾洒血浆,顿时把丧尸注意力吸引了。
“真酷啊....”雷珊喃喃说。
丧尸争先恐后跟在军车后面,顺着道路形成岩浆似的洪流,前后都望不到尽头。
虽然距离很远,势不可挡的压迫感依然扑面而来,车厢一片静寂。
军营里的丧尸都被引走之后,埋伏在外的罗文睿、赵元峰、大背头、吴宇超等人就会跟着大部队冲进去,在周围丧尸被吸引过来之前,尽可能多的把装备搬到车上,用最快速度离开。
“行啊,真让他们办成了。”身畔黎昊晨闷声说,带着赞赏和佩服,低头点烟。“姓章的是个人才,可惜人手少了点。话说回来,要是有几百个,也用不着咱们搭手。”
这是雷珊经历过的最成功的狩猎/联合行动,成果之丰厚,想都想得到。她随口问:“姓张的?”
“章延广啊。”黎昊晨不在意地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王小册,你不是叫他老胡么?绰号吧?”
他盯着车外源源不断的丧尸,忽出奇想,用手机拍了几张,扭头发现雷珊目光呆滞,脸色惨白,看着怪吓人的。
左手在对方脸前晃晃,他有点担心:“王小册,咋了?”
伤口感染,丧尸化了?看她眼睛黑白分明,没征兆啊?
她是不是在梦里?雷珊摇摇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日日,老黎,你说,胡,胡广陵他?”
“章延广。”王心树忽然插口。“药房里头,石头和李大嘴都叫他章队,没错。”
他挠挠头,补充一句:“他们那个副队倒叫他老胡,我听见过。”
黎昊晨也莫名其妙,“我还奇怪呢,还没机会问你。”
扬帆航行的小木船被龙卷风掀得底朝天,只剩几块木板浮浮沉沉。雷珊浑身血液都冰冻了,嘴唇颤抖着,半句话也说不出。
代号“418”的联合行动非常成功,收获大量枪支弹药、物资药品,伤亡可以忽略不计,被襄城、宜昌、荆门、孝感周边的幸存者传扬一时,成了“召集令”标杆。
把丧尸引到足够远的地方、和队友互相掩护脱身、绕个大圈回到加油站的时候,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的胡广陵整个人瘫在座椅,连吃能量棒、抽了两根烟才缓过气。
冯嘉师在外面敲敲车窗,他是攻占Z驻地的主力,回来早得多:“行不行啊?要不你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