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的时候,孙妈妈一直惊讶的看着她。
薛清宁也挺惊讶的。
罗姨娘的这意思,但凡不笨的人,哪里能听不明白呢。
无非是炫耀薛博明昨儿晚上歇在她那里,对她有多不同罢了。宁愿现在还歇在她床上,也不过来跟徐氏一起用早饭。
无论有多少妾室和通房丫鬟,初一十五这两日,还有逢年过节这样的节日是必定要跟正妻一起用饭,也要歇在正妻的屋里,这是荣昌伯府老祖宗定下来的传统,为的就是确保能一直有嫡子继承家业。
今日既是十五,又是中秋,按道理薛博明理应过来上房,跟徐氏一起用饭的,但是现在他却还歇在罗姨娘的床上没有起来。
薛清宁看着罗姨娘眉眼间没有掩藏好的洋洋得意之色,就觉得她挺可悲的。
相比较而言,徐氏对这件事则表现的很不在意。
“哦,老爷昨晚跟同僚一起喝酒了?”
拿起炕桌上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徐氏抬眼看着罗姨娘,脸上似笑非笑的,“既如此,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好好的伺候老爷。”
听起来好像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而且,徐氏言语间简直就将她当成了个伺候人的丫鬟......
虽然妾室确实只能算是半个主子,但是被徐氏这样当着面说,罗姨娘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当年她也是良家子,不是丫鬟。不过是家道中落,才来荣昌伯府投奔。
原本跟薛博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以为肯定能嫁给薛博明,做这个荣昌伯府的女主人,没想到这个位子竟然半路被徐氏给抢了去,而她则沦落成了薛博明的一个贵妾。
但即便是贵妾,那也是妾,如何能跟荣昌伯夫人这个位子相比呢?
罗姨娘想起往事,心里依然不甘。可是面对着徐氏的时候,她根本不敢流露出这些来。
徐氏身上有一种端雅大方的气质,这是她没有的。而且,这些年,她但凡稍微有点什么小动作,也都被徐氏压制的死死的。教她明白,她若是老老实实的,这个荣昌伯府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若不然,她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虽然心中很气闷,但是罗姨娘也只得跟徐氏作辞,叫奶娘抱了自己的儿子薛元浩,带着薛清雪转身回去。
按照规矩,妾室和庶出的子女应该每天都过来对主母晨昏定省,但徐氏是个喜静的人,所以头先几年就说过,不用他们每日过来请安,每个月只在初一十五这两日过来即可。
打发罗姨娘他们回去之后,冯姨娘也极有眼色的开口作辞,带着薛清芸要回去。
临走的时候,薛清芸拉着薛清宁的手,悄悄儿的跟她说:“今晚咱们两个去园子里的水池边放花灯吧?”
中秋节晚上确实有放花灯的习俗,往年薛清宁还曾经跟着薛元韶和薛元青一块儿去洛水边放过。就是不知道今晚雨会不会停。
就点了点头:“嗯。今晚要是不下雨,咱们两个就去。你回去可要记得做花灯。”
薛清芸这才高高兴兴的跟着冯姨娘走了。
孙妈妈看她们母女两个走远了,就对徐氏说道:“罗姨娘刚刚说的那话,实在叫人听了生气。”
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
徐氏却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要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无非也只能拿这个出来显摆罢了。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又一点都不在意。”
说到这里,徐氏伸手摸了摸左手腕上戴着的手镯子。
那是一只翡翠镯子。成色其实很一般,有的地方一点都不通透。还曾经不小心摔坏过一次,叫工匠拿金子镶好了,重又戴在手腕上,日夜不离身。
薛清宁并不知道这镯子有什么缘故,但是她知道徐氏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首饰里面很有几副玉镯子,每一副的成色都比这只镯子要好。可即便这样,徐氏也一直戴着这个手镯子,从来没有换过其他的手镯子戴过。
孙妈妈却是知道的。
看徐氏伸手摸这只手镯子,脸上露出怅然的神情来,她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罗姨娘以为拿着老爷宠爱她的事就能刺激到夫人,但她肯定想不到,其实打从一开始夫人就半点不在乎能不能得到老爷的宠爱。现在夫人又有了两位公子和一个女儿,没有人能撼动得了她在这荣昌伯府中的地位,就更加的不会在意老爷的宠爱了。
就没有再说罗姨娘的这件事,而是问道:“夫人,晚间的家宴,您看摆在哪里合适?”
徐氏想了想,随后说道:“前院的花厅旁边有一棵桂花树,现在应该开的很好。就摆在那里罢。”
孙妈妈应了一声是。又听徐氏在吩咐:“三房那里,你遣个人过去说一声。”
虽然不耐烦见到那位妯娌,但到底是中秋家宴,还是应该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顿饭的。
孙妈妈也应了一声是。
又将今晚家宴的菜单拿给徐氏看,请她定夺,然后才转身出屋,去忙徐氏交代下来的一应事项。
☆、第10章 一视同仁
回去的路上罗姨娘和薛清雪都很不高兴。
不过罗姨娘的道行要深一些,所以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埋在心里,而薛清雪则是悉数表现在了脸上。
抱着薛元浩的乳母这时走上前来,小声的说道:“姨奶奶,小公子睡着了。”
罗姨娘侧头看了看,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双眼闭着。两颊圆鼓鼓的,睡的很香。
她心中柔软下来,将裹着薛元康的锦被轻轻的往上拉了拉,吩咐乳母走快些,将小公子送回房去睡。
外面起风了,薛元康还小,她担心孩子被风扑了会着凉。
乳母应了一声是,抱着薛元浩先走了。
看她走远,罗姨娘收回目光,侧头看薛清雪,问她:“你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薛清雪原本正在出神,忽然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来,她就问道:“姨娘怎么知道?”
虽然她是罗姨娘生的,也是罗姨娘养大的,但是按照规矩,徐氏才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永远都只能称呼罗姨娘为姨娘,不能叫一声娘。
可是哪个做娘的不想自己的孩子叫自己为娘?
罗姨娘听到薛清雪对她的称呼,心里有点儿发酸。
但是很快的她就将这份酸意压制住了,说道:“你自己拿镜子照照现在的自己,心里有什么话全都写在脸上了。还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薛清雪跟她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闻言就直接很不满的说道:“夫人实在太偏心了,我不甘心。”
虽然面对着徐氏的时候薛清雪会叫一声母亲,但是私底下,她从来不称呼徐氏为母亲。要么叫夫人,要么直接以她来代替。
“我就知道是因为这个。”
罗姨娘看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刚刚还在上房的时候,你就将所有的不高兴都摆在脸面上,你以为夫人看不出来?”
又说她:“不管是薛清芸撞了薛清宁也罢,还是薛清宁替薛清芸遮掩也罢,这关你什么事?看见了也装没看见就是了,非要巴巴儿的说出来!这一说出来,夫人和薛清宁不会念你半点好,那薛清芸和冯姨娘心里还要怪你。这样两头不落好的事,你为什么要做?”
薛清雪明白她说的很对,但是却并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我就是见不得她们两个那个样子,也不信她们两个能真心对彼此。”
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怎么她们两个就经常在一起玩,却不跟她玩呢?
罗姨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总归还是以往她太娇养着薛清雪了,才养成了她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她这个做娘的心里也难受。
就握了薛清雪的手,声音也放柔和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不说薛清芸,就是她薛清宁,又如何能比得上你呢?可你偏生托生在我肚子里,外人提起来都只说你是庶出的姑娘。但你其实哪点儿比薛清宁差呢。”
被说中心事,薛清雪的眼眶立刻湿润起来。
罗姨娘又叹了一口气。拿自己的手帕给她擦了泪,继续柔声的跟她说话。
“可就算你再委屈,也万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特别是在夫人跟前。旁人不知道她,我却是知道的。明面上虽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暗地里有得你受的。还是谨慎小心些的好。”
见薛清雪一直哭个不住,罗姨娘就又劝她:“你知道你父亲是最喜欢你的。有你父亲的疼爱,往后娘再好好的跟你父亲说说,肯定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断不会辱没了你。”
薛清雪现在已经十三岁了,确实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不过显然徐氏在这件事情上面并不上心。
估计徐氏也是看明白了。依照荣昌伯府现在在京城里的影响和地位,薛清雪又是个庶出的,想要上嫁权贵之家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事。但要是她给薛清雪说一门一般人家的亲事,依着薛博明对薛清雪的疼爱,只怕会说她这是故意为之。既如此,倒不如索性放手不管,由着薛博明自己去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