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张振国经过上次的事情,长了教训。
“白天人多,被人看见放火会说不清。万一他们回来发现了,把火灭掉,我们也是白忙活一场。我看还是等晚上再来。”
“好吧,晚上几点钟?”
“早一点,九点钟吧,先烧电线,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觉得是电线起火才烧着的,跟我们没关系。”
“我靠,国哥还是你聪明。”
一群人嬉皮笑脸地走远了,墙后的周绾绾则听得满身冷汗。
幸好自己没出去,听见他们的对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帮人简直又蠢又坏!
该怎样阻止他们?
她想了想,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傍晚,日落西山,红色小巴车准时出现,周绾绾与唐德才乘车离开山村。
张振国蹲在树底下抽烟,眯着眼睛看车屁股,嘿嘿一笑,掐灭烟头走了。
入夜,一行人带着火柴,与一桶用来助攻的煤油,鬼鬼祟祟地来到扶贫办。
他们用一根铁丝熟稔地撬开锁,打开仓库,找到电线,将煤油倒了些上去,拿出火柴准备点燃。
嘶啦——
红色的火柴头擦过盒子粗糙的侧面,火光照亮了几人的脸,空气中蔓延着红磷独特的味道。
“住手!”
窗外陡然响起呵斥,刺眼的手电筒光照进来,像天牢地网一样将他们包围。
拿火柴的人吓得呆住,张振国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夺走踩灭,然后才转过身。
虚掩的门被踹开,几个穿绿制服的公安冲进来,把他们按在地上。
张振国连忙喊冤。
“我们只是在这里抓老鼠,你们抓我们做什么?”
公安道:“有人举报你们预谋毁坏国家财产!”
“谁说的?冤枉啊!我们哪里敢!”
公安朝后看了眼,周天河走过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小周姑娘发现你们的阴谋,特地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报警。果然,一入夜就抓到你们。不要狡辩了,你们已经完了。”
张振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计划竟然已经被他人了如指掌,无法想象后面的发展,脑子一热,抓起手边的油桶往公安脸上泼,趁机逃跑,想逃到山里去。
公安身手敏捷,跳出窗户就追,不过百来米的距离,再次将他按在地上。
张振国在泥里打滚,拼命挣扎。
村子里的鸡啊狗啊牛啊,全都跟着叫起来。
已经睡下的村民被吵醒,端着油灯出来看,这才知道他们打算火烧仓库,让大家没有外快赚。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村民被激出怒火,顾不上他是谁的儿子了,冲上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等张保庆听到消息,姗姗赶来时,张振国已经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看见他便嚎啕大哭。
惊心动魄的一夜结束了,第二天唐德才来上班,从公安口中听说这件事,吓了一跳,不禁对周绾绾刮目相看。
周绾绾则被带去与张振国当面对质,后者坚决否认自己准备火烧仓库的事,并且倒打一耙。
“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脸的婊.子!骚.货!专门勾引人骗钱的!上次她就勾引我陷害我,骗了我家两千块钱。这次又问我要钱不成,才来栽赃嫁祸,你们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啊!”
公安看着周绾绾,“他说得是真的吗?你收过他的钱?”
公务员收百姓的钱已是犯罪,更别提主动敲诈了。
周绾绾面无表情地打开包,取出一份体检报告。
“我的确收了,但那是双方都同意的私下和解的钱。他们现在反悔也行,强/奸未遂、软组织挫伤、轻度脑震荡,报告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目击证人我也有,愿意和他法庭上见。”
那天回去后她到医院做了体检,预防万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第17章
张振国被公安给带走了。
村民们想到昨晚差点发生的事,对他仍是恨之入骨,聚集在扶贫办门口破口大骂,唐德才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安抚他们。
周绾绾本来也要加入,无意中瞥见周天河独自朝巷子里走去,便跟在他身后,想专门对他道谢。
周天河左拐右拐,停在了自家破败的祖屋前。
祖屋倒塌了半边,立着的另外半边也只剩下几根大梁柱,瓦片稀疏得好比老人的门牙,密集的透进光来。
他走进荒芜的庭院里,从野草中捡起一只破碗,低头凝视。
斑驳光点落在他身上,宛如一张时间编织的大网,笼罩住这个既新又旧的年轻人。
“周老师。”
周绾绾叫了他一声,走到他身后。
他从回忆中抽身,对她笑了笑,“小周姑娘。”
“昨晚真是太感谢你了,连夜带警察进村来抓人,要不是有周老师配合,他们还不知道要嚣张多久呢。”
周天河说:“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反正今天上午我没课。而且张振国这几个人一直在村子里横行霸道,好事不干干坏事,早就让大家不爽了。如今他们被抓走,是众望所归。”
周绾绾问:“那杨云霄呢?他回学校去了,表现还好吗?”
“好着呢,这小子是块读书的料。这么久没去上课,却能轻松跟上进度,连最新一节课的英语课文都背得出来。我估计他在家里也没闲着,肯定偷偷摸摸自习过。还好你们劝他回去上学了,不然真是浪费一个好学生。”
周绾绾开心地笑了。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周天河看着她真诚的脸,有感而发,“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杨云霄。”
“嗯?”
“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运遇到你这种人的,这片大山里有许多大舟山村这样的小村子,村子里有许多像他这样,因家庭条件不允许而被迫退学的孩子。他们只能跟父辈一样,一辈子在山中劳作,靠贫瘠的土地供养全家。当年我也差点……”
他忽然停下,周绾绾好奇地问:“你也什么?”
周天河不肯说,摇着头笑了笑,“没什么。”
他看着祖屋转移话题,“回到老家的感觉真是不一样,我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回来看看。可惜她病情恶化得太快,又行动不便,没法带她回来。”
周绾绾对他的家事略有耳闻,问:“阿姨得的什么病?那么严重吗?”
周天河垂着眼帘,看一株将死的枯草。
“大概这就是命吧,人是无法和命运斗争的……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学校上课。过段时间秋收我会帮杨云霄请假,让他回家帮老人的忙。”
“好,谢谢周老师,我送你?”
周天河说不用,骑着自行车离开了村子。
几天后,对周振国等人的处罚结果下来了——拘留十五日,罚款三千元。
半个月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不过回到家后,这些人再也不敢像从前一样张扬,整日夹着尾巴做人,躲在家中屋都不出。
没过多久,田里的稻子可以收割了。
这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一旦出差错很有可能前功尽弃。村民们放下所有杂事,全身心的投入到收割大业当中。
杨家的水稻也成熟了。
他家总共有三亩地,分散在大山各个角落里。从最南边的田到最北边的田,光走路都得走半个多小时。
杨猎户只有一只手,工作效率比别人慢得不止一半。杨奶奶眼睛又不好,连镰刀在哪儿都看不清。
两人正为田里金黄的稻子无法收割而愁翻天时,杨云霄背着他的行李包,从山外回来了。
他赶在凌晨出发的,走了好几小时的山路,抵达家中时刚好八点,喝了碗粥,拿起镰刀就去田里了。
周绾绾来上班,听说他回来,便也换上胶鞋去田里。
山间一派繁忙景象,村民们戴草帽打赤脚,顶着烈日抢收。
或弯着腰在田里割稻子,或扛着麻布袋往家走。老人与小孩干不动活,便在旁边捡稻穗、放牛,黄灿灿的稻子映着他们被晒得红里透黑的脸,传递出丰收的喜悦。
周绾绾被这股气氛感染,也挺高兴。她站在田埂上,对不远处的少年喊:
“杨云霄!”
对方直起腰,汗津津的脸转向她,涌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喜悦。
她跑了过去,查看他的成果。
“不错嘛,已经收了这么多?看来今天下午就能把这块地收完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还打算去接你呢。”
杨云霄累得直喘气,想说话,一张嘴汗就滚进嘴里了,又咸又涩。
周绾绾掏出纸巾给他擦汗,越擦越觉得他模样端正。
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个子似乎又往上蹿了点,已经高过她了。
假以时日,彻底长成熟,定然是个帅气的青年。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笑起来。
“你脸怎么红了?”
杨云霄很不好意思地撇开脸,“晒红的,太热了。你不上班么?跑田里来做什么?”
“全村人都在田里忙,我们当然也得来帮忙啊。不过我不会干农活,怕给别人家添乱,不如就来帮你吧。有没有镰刀?给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