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人瞧见着梅花糕自然会捏起来吃两口,可是放在杨胤的眼里,着梅花糕却还有些典故。
当年晋王去贵阳府办差,被人在梅花糕里下了蛊,当时并不知道,只是孙伯安粗鲁嘴馋误吃了一个,当场就中了蛊,足足有三年身子都虚弱无比。
也正是孙伯安的无意之举,让晋王逃过一劫。
杨胤是个城府深厚的男人,见到那晶莹剔透的梅花糕自然对玉瑶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
玉瑶就是这样性情的人,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因小失大。
杨胤捏起那小小精致的梅花糕,睨了玉瑶一眼,“晋王妃是为孙伯安来的,还是为四皇兄来的?”
说起来,孙伯安跟玉瑶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给安答应捏造身份这等砍脑袋的事儿,饶是谁也不会趟这浑水,今日当真就那般巧合的逢见太子?
杨胤板着一张清俊的脸,眉目闪过一丝冷意,但是目光却落在玉瑶身上。
玉瑶见他一张扑克脸阴鸷起来,再对上他冷冽的目光,心里顿时慌了,脑子里也像是有根弦“噌”的一声断了一般,慌得手指发抖。
上辈子她是从来不怕他的,可是重生后每次对上他清冷的目光,心里就一阵阵的发慌。
玉瑶握紧袖子,低垂眉眼,转身就要离开。
杨胤眉眼不动,盯着玉瑶的眉目,道:“今日十四弟来府里,要联手对付东宫,苏玉瑶,你若执意偏袒东宫,本王便……”
皇家的真相就是这般残酷,东宫现在没有实力,各个王爷觊觎储君的位置很久了,现在这种时机,正是除掉东宫的最佳时机,而最有利最有权的人选就是晋王杨胤。
说到底,决定东宫去留的不在东宫,而在晋王的选择……而如今,玉瑶的态度直接刺激杨胤的选择。
玉瑶若是嘴里说一句袒护东宫的话,他必定会除掉东宫。
他自幼长在血雨腥风的皇宫,见惯了尔虞我诈,天生养成了一副深厚的城府和冷漠威严的性情,对万事万物都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偏生从遇见玉瑶那刻起,一切都像是天地轮转一般,太在乎。
江山为赌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前这个女人。
所以,在东宫这个问题上,他素来都是这般咄咄逼人。
玉瑶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随后便捏起一块梅花糕细细咬了一口,糯米的甜加上山楂的酸,舌尖立刻弥漫了这种味道,玉瑶不由酸的耸耸肩,一双眼睛立刻缩起来,像只可爱的小白兔子。
“明明不爱吃。”杨胤冷着眉眼说了玉瑶一句,一只手却将清茶送到了玉瑶的唇边。
玉瑶也不接过来,只是凑过唇去就着他端着的茶,喝了小口,晋王也不闪躲,由着她这般胡闹。
“我十三岁那年,险些被马车撞死,是太子出手相救……像是哥哥一般。”玉瑶将余下的梅花糕放在桌上的油纸上,“这才有了‘禛哥哥’的称呼。”
见到玉瑶主动解释,原本因为那声“禛哥哥”而升起的怒气顿时间就消散了大半。
见她忽然这般乖顺的模样,杨胤眸底闪过一丝怀疑,只是看着她眉眼盈盈的乖顺模样,心里又忽然漾起一抹隐约的疼惜,手指揉着她额前的发,叹口气道:“阿令,本王该拿你怎么办。”
阿令是玉瑶的小名儿,当初太师夫人产下她时,门口的玉如意突然闪了光,太师大悦,当即取了“令”这个字作为玉瑶的小字,平日里太师夫人都是喊她阿令的。
杨胤那声“阿令”刚落 ,只听得“哎呦”一声,玉瑶差点儿踩到了他养了多年的小狸花猫,杨胤大手一揽径直将她圈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
玉瑶此刻却一瞬间陷入了一种情绪,刚才那一晃倒是把上辈子一些残碎的记忆给记了起来。
那些旧年的记忆一瞬间涌上心头,前世的行为风格和想法跟这辈子很是不合,这样的自己,她不知道是否还是晋王深爱的那个,在重生这种状态下,她所有的举动和处事都会改变的,改变后会造就什么样的‘果’,也委实难说……
夜深了,窗户一下被风吹开,玉瑶恍神间,只见杨胤脱下轻裘披风轻轻地裹在玉瑶的肩上。
上辈子的他也是如此,总是在她最为难最窘迫时纵着她,由着她胡来任性。
见他穿着黑色的中衣站在风口上,玉瑶顿时红了眼眶。
“苏玉瑶。”晋王眉头一皱,每次她哭,都是要找事儿的,上次是哭着和离,这次又不知……
“呵,你就会整日整日的连名带姓的喊我。”玉瑶说着话,无意中发现门外那个送汤的婢女十分脸熟,略略想了一番,这不是前日与婉侧妃一同来宜和苑,守门的那个女子么?
“人家旁的侧妃识大体,会日日里送汤,”玉瑶看了杨胤一眼,继续道:“汤汤水水的送的这般勤,还东拉西扯的捡上旁人来要挟我。”
杨胤见她一副吃醋的小模样,不由神情愉悦地坐下来,扫了一眼门外的婢女,让她汤端给玉瑶后,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汤煮的不错,这般好滋味,怕是没三四个时辰煲不出来,王爷也不怕被妾喝了浪费了去么。”玉瑶放下糖吃,说话像是玫瑰带刺儿,到底还是吃醋了。
杨胤耳旁进了玉瑶这话,心里立刻犹如春草浮生,满面春风和煦,恨不得立即将那带刺儿又爱找事儿的小姑娘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先前并未喝过,本王不喜喝汤。”
听了这话,玉瑶不由发怔片刻,随后又忽然想起孙伯安的事儿,“听闻孙大人性情敞亮旷达,还精于查案办差,查案必水落石出。”这话是为了大局着想,只是说出来情绪也不怎好,她向来是不喜欢悖逆心思夸人的。
杨胤听清楚玉瑶嘴里的话后,不由摇摇头,薄唇微微向左勾了勾,这才是睁眼说瞎话,上次见孙伯安时,分明还由着性情说是是梦见了祖母,还祖母托梦说孙伯安乃是荒唐酒鬼转世云云,总归一句话嫌弃孙伯安粗鲁好色。
想起这前后颠倒的话,杨胤不由笑道:“你祖母又托梦说孙伯安性情敞亮豁达了?”
玉瑶知道他是在笑话她,毕竟先前她说了一些不着调的奇怪话。
玉瑶咳嗽了一声,蠕了蠕唇,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托梦之事确实是我……”
第8章
“……”玉瑶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圆托梦之说的理由,待要诚心道歉时,却见他冰雪般冷意的眉眼闪过些许笑意,薄唇微微一勾。
玉瑶这才明白他是故意逗她,不由又气又好笑,“前阵子云歌带来一只小狮子犬,整日蔫不拉几的,也不太吃饭,赶巧儿仅今晚没什么事儿,王爷可否陪妾一起带它出去遛弯?”
夜很寂静,前面一家小面摊儿,门口挂了两只小小的灯笼,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紫檀牵着那小狮子犬在不远处遛。
远处还有些做生意的小摊贩在一旁收拾着零零碎碎的小物事,马儿晃着马蹄呼着热气儿吃干草,面摊的老板端着一壶高粱酒过来,好客地朝着杨胤道:“这位公子,这是我亲手酿的高粱酒,度数比寻常的酒要低一些,但是烈度却不减,您尝尝。”
杨胤接过来,小酌一口,随后点头,“嗯。”
老板娘将面条煮好捞出,随后又将煎蛋、切好的牛肉片有致的摆在碗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把香气扑鼻的牛肉汤面端到了杨胤和玉瑶的跟前。
热乎乎的面,清冽的酒气,微微的灯烛,一切显得安宁而静谧。
然而就在这份安宁中,突然“嘶”的一声,紧接着尖利的马啸声从远处传来。
玉瑶惊了一下,回头便看到一群纨绔子弟嬉笑怒骂的纵马在街上疾驰,煮面的小摊贩儿见到忙慌手慌脚的躲在了锅子后面。
玉瑶皱眉回头看那个领头的纨绔,不想一根无意中散落的鞭子梢儿直直的朝着她的眉心抽来。
玉瑶心中害怕,小脸儿煞白,手紧紧抓住了裙角,但是身子却僵的不能行动。
她年幼时时常活蹦乱跳的,就是遗传了她母亲徐氏的毛病,一旦在放松时被吓到就会身子发僵的不能行动。
小摊上的老板和老板娘齐齐盯着那鞭梢儿,心里想着这么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儿怕是要坏了,正悱恻间,只见鞭梢一下转了方向,晋王眼疾手快地反手扯住鞭梢将马上的人一扯,随后又手腕轻轻用力,将玉瑶拉进怀里,抱住道:“不用怕,有我在。”
玉瑶低埋着头,躲在晋王怀里稍稍侧头,瞧见苏公公早已经带着人将那个摔在地上的纨绔拖到暗地儿里去了。
玉瑶听着从暗地里传来的被揍的一声声的“哎呦”声,不由看了抱着自己的男人一眼。
穿着一身黑衣,身姿如竹,长眉微微横着,眉目里冷冷的,给人一种望而却步的感觉,但又因为饮酒的干系,两颊上微微泛上些粉色,倒显得柔和端方了些。
玉瑶看着杨胤那张美如冠玉的脸不由忽然凑近,脱口而出道:“王爷真好看,饮酒后更好看。”
杨胤顺着那娇娇悄悄的声音看去,瞧着玉瑶那张晶莹纯净的眉目,心里一动,却敛起眉头,道:“好看,这个词不可用在本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