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马上就发现这猪身上其实没有沾着污垢,赶紧用手使劲儿撸了一把,就恨不得用脸蹭一蹭了。
即便他废柴,他好吃懒做,但早晨损失掉一头猪仔仍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毕竟猪仔价格不菲,而且年底卖掉之后,是笔非常重要的收入。
他问:“咋回事儿?这猪还能自己飞到狼窝山上了?你也听你爹说了,门没破,泥坑上也没脚印。”
她四处望望,看没什么人,只有皱着眉头的简三峰,这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叔,你信这世上有妖精么?”
简三峰一唬,然而却道:“你说什么呢!这都啥子年代了,怎么有妖精!”
简植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说一桩秘辛:“江燃你知道吧,那个知青。他说像咱们这样的深山沟子,最容易出妖精。”
简三峰:……
简植抿了抿唇,像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似的,然而顿了片刻,说了下去:“你有手有脚的,不去喂猪,非得让我奶奶去我家说要我喂。我当时挺不乐意的,就嘟哝了句‘让你们猪丢了算了’,结果可巧第二天,你家猪就没了。”
简三峰:?!?!?!
她说:“不信吗?我昨天在院子里说这话的时候,我姐姐还在旁边听着呢。我觉得嘛,妖精惩恶扬善,不想让我受这个委屈,就把你猪拐山上了。我跟你说,你再要把猪扔给我养,那么这猪仔还会丢。这回妖精是给它洗白白,下次可就吃干抹净了。”
简三峰紧紧抱着小猪跑了,都忘了他打的井水了。简植觉得面前这幅美男小猪图甚是可爱可亲。
*
小猪仔重新回到了奶奶家的猪圈。简三峰跟王简氏说,以后自己好好喂猪,再也不折腾别人了。
经过一上午折腾的简植倒在炕上,任凭爹娘弟姐百般询问,也说不出个名堂,只讲这个是自己而和简三峰的秘密,两个人说好了,谁都不能透露。
简大梁好奇,什么时候自家闺女和简三峰的关系处得还算融洽了,基本上都抛弃了以前那可怜巴巴的尊长态度,现在完全直呼大名。
简植更是没法回答,这关系融洽,还是因为他和自己21世纪的发小刘牧一模一样。一起相处了20年左右,怎么可能还对他持尊长态度。
胡圆看问不出什么来,跟她讲了另外一件奇怪的事儿:“你今天去村子里问了这家问那家,有没有见到一个大概一米高的小孩儿,”她一边说一边比划,“这大冷天的,身上穿得挺薄,是一件红色小褂子,踩着黑色小皮靴。刚我问了你姐你弟,都说没见过。”
简植不太在意:“没啊,咱村不就那些小孩儿吗,你应该比我清楚。哪有什么从来没见过的。怎么啦?”
胡圆道了句,“那可就奇怪了”。她从炕沿边上拿过来一个袋子,给简植看,“就你们出门那会儿,这个小孩儿跑咱们家来了。也不说话,就敲了院门,对着里面嘻嘻笑。我给他开门吧,他就塞给我这么一袋子东西,给完就跑了,我追也追不上。喏,你看看。”
简植懒洋洋地拿过袋子,打开来看,顿时坐了起来,眼睛都挪不开了:干木耳若干片,干香菇若干朵,红薯干若干块,还有一把干豆角。
她把袋子放下,紧紧抓住她娘的胳膊:“你再给我讲讲,那小孩儿长什么样?”
胡圆满眼疑惑说:“怎么着?你见过?小脸挺俊的,像年画上走下来的娃娃。胳膊腿儿上都是肉,双眼皮,那小嘴,笑起来真甜啊……”
简植也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谁,但听这个描述,肯定不是村里人。他们狼窝生产大队的小孩儿,都和简友来一样泥地里打滚,别说什么小皮靴小褂子,更不会跟年画娃娃一样白白净净的。
这个作风有点像阿黄。
可是……
她脑子乱极了。
吃了早饭,简植悄悄出了门,溜到奶奶家,矮着身子蹲到猪圈旁。对着里面那只重新弄了一身泥拱来拱去的小猪仔说:
“你昨晚上,是被一只黄鼠狼弄走的?”
一模一样的问题,小猪仔很自然地晃晃脑袋。
简植又开口道:“那你昨晚上,是被一个小娃娃弄走的?”
小猪仔刚要继续不耐烦地晃脑袋,结果蓦然地听见这问题终于有改变,随后就点了点头。
简植:……!!!夭寿啊,阿黄真变成人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黄大爷:变成人类,就没有生|殖 隔离了。
简植:你闭嘴!!!!
*
谢谢“你是猪喔”的营养液,我认为它是猪肉汤味儿的!
第17章
初春的山上,草尖毛茸茸地被风抚摸,花朵的香气溅在一个小娃娃的脚下。像是从年画里出来的小孩儿捧着一个鸟窝笑着……
简植想着这番萌化了的场景,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指尖掐着掌心,才遏制住自己立马拔腿冲向狼窝山的念头。
今天已经上过一次山了,还被小叔看到,如果再去,又让人瞧见,那实在太蹊跷了。毕竟在旁人眼中,春日的山上也没什么稀奇。
简植揉揉酸痛的膝盖,正要站起身,结果后脑勺吃力,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下巴上。
不知何时埋伏在身后的简三峰“嗷”一声揉下巴:“咋了,你还又打我家猪仔主意了?想抱走去喂了?”
简植:“经历一番磨难,对你家猪有感情了。”
简三峰:……
他抱起胳膊上下打量外甥女:“对一头猪能有什么感情,刚才见你还和它说话,说什么了?”
简植瞧着简三峰的模样,不知道他方才听到多少,思忖片刻后讲:“我是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儿。你家猪丢得蹊跷,我这么贸然抱回来,也不太好。万一山上真有妖精的话,我们还应该给妖精上上贡。”
简三峰:“上?上贡?你不怕咱大队瞧见了,说你宣扬封建迷信,把你给抓了哦。”
简植一笑:“新社会的上贡,自然不用旧社会那套方式。完全不需要香烛纸币。”
简三峰:“……那要什么?”
简植:“麦乳精。”
简三峰:……!!!刚开始他还听得一本正经,现在觉得外甥女瞎胡扯:“哪有妖精吃麦乳精的?”
简植瞪大眼睛,胡编乱造起来:“读过志怪小说吗?万字有灵。麦乳精配妖精,精上加精,最适合增长妖精灵气。以前封建社会的领导给妖精上贡都用水晶,你家能找到水晶?”
说完这般话,简植扭身就走:“你爱信不信吧,回头猪再丢了,我可不管你了。”
又叹一句:“哎!”
想到什么,继续补充:“哎这叹气声儿有点儿大,我真怕妖精又听见了,明天你猪又丢了。”
简三峰:……!!!他在嘴里嘟哝:“我准备我准备,你可别叹了,不就是一罐麦乳精么真是的。村里没卖的,我还得让人帮我带。其他的精不行吗。”
简植真的很想拍死这个顶着刘牧脸的小叔。
简植回到家里,正看到母亲坐在炕沿上拿着剪刀干活儿。凑过去瞧,发现她在拿剪刀头挑开一件蓝色小外套的接缝线。胡圆让简植扯住衣襟一角,方便她把线头都挑出来。
简植一手扯住衣襟,另一手翻弄衣服,认出来这个是简友来小时候穿过的小褂子,胳膊肘上的几块补丁,还是原主在妈妈的指导下帮忙补的。
胡圆道:“今天不是有个小孩儿来咱家送吃的吗,也不知道谁家娃,身上穿得乱七八糟。这衣服,反正你弟弟也不穿了,我想稍微改动改动。若是下次还能碰上那个娃娃,我就把衣服给他。”
简植掩口一笑,说挺好挺好。
她心里思索:要是江燃知道了这些,会怎么想呢。我这全家上下可厉害了,新社会新风向,都在忙着讨好一只黄鼠狼。
*
接下来的一周内,简植清早披星戴月给自家猪挽猪草,傍晚又踏着晚风回家,在如豆的灯火里恶补功课。
她完全找不到上后山的由头与时间,为了谨慎起见,只能等到周六打着挽更多猪草的名义出发。
但想念从未停止,在夜深人静吹灭灯火,爬到床上,她总会隐隐惦记着山上那个不知道已经长成什么样的小孩儿。
小孩儿皮肤多嫩啊,可不像窜来窜去的黄鼠狼毛皮那么禁造,还有他那身奇奇怪怪的衣服是哪来的,娘也没说清楚,是用兽皮做的吗?那能行吗?
简植在21世纪的小时候不爱玩芭比娃娃也没有抱着小熊入睡的习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起,雌性|激素大肆泛滥,有天半夜里,她甚至说出了梦话:“阿黄,阿黄。”结果是大姐简瑛推醒了她:“你这叫谁呢?咱村也没姓黄的呀?还是你们来了个新同学叫阿黄?”
当时她没管大姐说啥,被子一蒙脑袋继续睡过去了,谁知道周五下午大课间,简植敏锐地听到陈龙生那刚刚经历变声期的粗哑嗓子:
“小学来了个新同学,姓黄。”
和他对话的是磨山支书的儿子王民健。
王民健眯了一对三角眼:“小学!来了个新同学!和你有啥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