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气什么的都是虚的,钱拿到手里才是实惠。
陶倚君不是个小气的主家,在让霍家管事做事的同时,也允了他家大郎跟着学,以后即便再不成器,当个商铺掌柜毫无问题。
货物存放的收费按照价值来定,价值高的,需要特殊方法保存的,自然收费不便宜,照着市场价的百分之一收取存放费。这些货物会由专人负责保管照料,进出库都需要登记,没有货物主人的对符无法领出哪怕一根针一丝线。
对符也是陶倚君想出来的,根据商贾存放货物的种类和姓氏,商定好图案,刻画在两条竹简上,一分为二分开保管。每次前来领取货物的人,必须出示货物主人的手信跟对符,还需要摁指印才能领出去。这样一来,货物丢失的概率大大降低,比商贾自己派人保管还要稳妥。
有了第一家吃螃蟹的,便有第二家,第三家。等到春夏之交到来,商队往来多了,除开官府在东门外的仓库外,陶家庄的库房也一位难求。
陶倚君找了阿甲出面,雇了不少汉子来做工,会识字的可以管理库房进出库,不识字的则分别可做巡逻和货物搬运等工作。有表现好的,可作为小队长,中队长等管理人员,除开薪水更多外,每一季还能从庄子领到高级一点的福利,比如不成整的绵绸啊,摏碎的精米之类的。虽然都是主家不要的次品,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买不到的奢侈品。
除开有限的阿甲的兄弟们,更多的是本地的普通百姓,甚至周围村子的男人们也闻讯赶来,每天都在东门和南门之间的水运码头旁边守着,就盼望自己能在这春耕之后的农闲时节找点短工做做,给家里买点吃喝用的回去。
这天傍晚,官道上来了一架马车,慢悠悠的走近城门。
马车车厢看上去不大,也不豪华,用青布做的帘子,被一只手撩开了一个角。
“郎君,这小方城的变化可真大。六七年前仆来过一次,又脏又乱,来往的那些边民跟个土匪似的,哪里像现在这样看上去人模人样。”
坐在车辕那儿的年轻人面朝车厢开口,一点不怕自己的话惹来众怒。
驾车的壮汉横了他一眼,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拉停了马车。
“郎君,咱们要不要露身份?我看城门口那里检查很严。”
车厢里传出一男子低沉的声音:“之前让你带的路引拿出来,无须声张,跟着入城便是。”
“郎君,那入城之后真的不去找小郎君?”年轻人皱眉,“这小方城里可没有好客栈,那些来往的旅人身上的气味怕是会熏着郎君。”
“无妨,先入城吧。过两日再去找小郎君。”听到此话,车辕上的两人无奈互视一眼,只能听从吩咐,驾着马车往城门口走。
这城门口跟其他处一样,除开需要排队验明身份进入的普通人外,驾车的富户都可以从另外一边进入,只是需得交纳一个人三文的入城费,所架车辆按照大小分了四个等级,也需要加纳入城费。
“为何连车马都要收?你们这是搜刮民脂民膏!”
“小郎君你别闹,我们这小方城收取费用可是通禀了州府获得许可才收的。你看看城门旁边的告示栏,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普通百姓入城,只要户籍路引齐全都是免费入城的。富户收费,那是因为尊驾进入之后,所行走的道路经过特别的修整,还要雇佣专人每日三次清扫,以保证路面平整干净。这雇人得支付报酬吧,这些入城费就是给他们的报酬。”
年轻人还想争辩,车厢传来一声敲击,他顿时偃旗息鼓,乖乖交了入城费,护着马车进入了小方城。
作者有话要说: 全民下厨,然后超市面粉酵母粉断货了!
第六十六章
在城门口, 车夫掏了几个铜钱递给一旁的守卫。
“兄弟,找你打听个事儿, 我家郎君是来买货的, 这第一次来不知道情况,你请给指个地儿, 我们先歇下来。”
那守卫翻看了户籍路引, 又撩开车帘张望了一下,点点头:“行,你们要住好一点的还是一般的?”
车夫将马车拉到一边, 跳下来给那守卫陪了个笑脸:“兄弟给说说,有什么差别?”
“好一点的你就直接往北城门走, 南北大街第二坊那里的水井坊你调头往西走。第三个巷子口有招牌, 安平客栈就在那里。都是往来的大商人和世家的郎君们喜欢去的地方。水井坊那头挺热闹, 吃喝玩乐的都有。背街过去两条巷子就是大将军府,安全也靠得住。”
守卫收下车夫再次塞过来的几个铜板, 继续道:“要是想方便呢, 我建议你们去半边桥。那边现在是牛家郎君买下来的, 整条街都是牛家的产业, 客栈茶肆酒楼都有,来往行商就喜欢在那里落脚。东南门出去就是水运码头,往南可通大方城,往北能到陶家庄子。”
车夫还想继续打听,守卫不给说了,让他们赶紧趁天色还早去把落脚地定下来, 还说要是想打听其他的情况,可以去市集那里看看,县衙在那边有个专门给行商们提供咨询的地方,收费便宜,还能介绍生意或推荐掮客。
“郎君,我们去那个水井坊?”
“不用,去半边桥。”
顺着守卫指的路,他们入城之后,在左手边第二个路口拐了进去,走到底,就是河庄。
河庄占地不小,侧门可以牵车马进去,前面正门可直接上二楼。
河庄在半边桥街面那方是一栋两层半的木楼,兼做酒楼的生意。后面是一片大院儿,分为七八个小院儿,每个小院儿有四五间房。三个小院儿共用一个车马棚。另在后街是一排两层楼的厢房,房间里都是大通铺,供那些商队的雇工休息。
他们要了一个环境最好的小院儿,收费稍微贵了一点,但包早餐和晚餐,还兼带喂马刷车,算下来也就能接受了。
他们就三个人,一人一间房还有剩,干脆就将车上带着的物事都取了下来,单独放在正屋旁边的厢房里。
“郎君,这是新建的。看着木梁都是新痕。”年轻小伙子安顿好之后就开始四处看,觉得什么都挺新鲜。
“为何要在院子里种这些野草?”
他家郎君在屋里听到他说话,探头一看:“这是艾草。过来之时我见此地多有此物,只是没想连庭院中也有。”
正好客栈的伙计送热水和吃食过来,听到他这么说,当即笑着解释。
“郎君有所不知,我们小方城陶家的大娘子擅药,她说家里栽种一些艾草,等五月之后采摘下来,晒干扎成一束,可熏蚊虫。另有艾绒制成药柱,点燃后可熏蒸伤患处,效果奇佳。所以我们城里城外的人家,都喜欢栽种一些艾草。”
小伙计很乐得给外地人讲自家边城的变化,以前那些外地人看他们都带着一丝嫌弃,现在好多了,甚至还有人专门给他赏钱,让他多说一些呢。
“你刚才说这艾绒祛湿很好?可能帮忙买一些过来,我家车夫前几日落水,膝盖有伤,郎中说是受了寒。”
“没问题。你们只要艾柱,要不我给你们请个学徒过来,先教教你们如何使用。放心,学徒不贵的,两文钱就可以了,他们都是熟手,在药铺里也是他们帮人熏灸。”
“善!”
伙计动作也快,没多会儿就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抱着木盒过来。
少年很显然是被教导过礼节的,先给郎君行了礼,之后才指引着车夫在庭院里的石头凳子上坐下,将其裤腿挽起来,露出需要熏灸的穴道。
少年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指头粗的艾柱,用黄纸裹紧,需要用时,取出一只,用火石引燃,待冒出烟气后,于合适的高度开始熏灸。
“若是觉得烫得很了,就跟我说一声,每个人的耐热程度不同,可别将你灸伤了。”少年给他熏灸的时候,还专门给他说了要灸那几个部位才能起效,每次时间长短,间隔多久一次之类的,可谓言无不尽。
“你如此与我说了,以后没人请你了怎办?”
少年抿嘴笑:“大哥此言差矣,平日在药铺里面,便是不请我们出来帮忙,也会告知买药者需要熏灸的部位。但是大部分人都认不太准,还得我们手把手教一两次才能记住。再有,富家的郎君女郎更相信我们一些,所以并不愁没钱挣的。”
“你们都是药铺的学徒?”
“不,不是的。”少年观察了一下车夫穴道处的皮肤情况,然后继续,“我们都是陶氏药坊的学徒,每三日轮换到城内的药铺挂单,若是有需要的,我们就过来。每次得到的钱会分三分之一给药铺。做的时间长了,基本上就定在那家药铺,以后出师了,也可以直接到药铺做事。”
“这是教你们行医?”
“不不不,郎君误会了。大娘子说她的医术尚不足以教导学生,所以只教我们如何辨认草药,如何使用如何炮制等等认药用药的功夫。”
“这也是极好了。”郎君点头赞了一声,“你口中的大娘子可是霍桐将军未过门的妻子?”
“是啊。”少年换了个穴位继续,“我们小方城福气好,外有霍桐大将军镇守关门,内有大娘子教化民生。连新到任的县令大人都会时常去请教大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