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期要用的其他常备药,军中早已备妥。这个安置伤者的药帐也是内外两层,重伤者所在的内层跟外层可以互视但不能随意走动。这已经是现如今军营里能达到的最好的条件了。
等歇息了一会儿后,陶倚君又跟两位郎中商量着给帐内撒上药粉药水消毒,让轻伤者能走动的尽量回去自己的营帐休息,只每日过来换药即可。这样就能腾出一部分地方,让药帐内的空气不至于浑浊到让人头痛恶心,也让来给伤员换药的人有下脚的空隙。
忙完之后还没有等陶倚君收拾一下去见大将军,就听到帐外有人报几位将军都来了。
领头的大将军面容严肃,进来之后先看过受伤的诸位兵士,最后让陶倚君带着磐蛮去他帐内说话。
整个过程中,陶倚君只来得及跟霍副将眼神交流,对方轻微摇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是让她别担心呢,还是他也不知道大将军要说什么?
不管如何,陶倚君带着磐蛮,跟在大将军身后去了大帐。
进去后,磐蛮老老实实的跪坐在陶倚君身后,低垂着头。
“那蛮人的身份你们可认出了?”大将军这么当头一句,陶倚君有些不解的摇头。
“那人脸上伤痕累累,又是血糊满了的,并不能认出他是谁。”陶倚君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继而又皱眉,大将军这么说,肯定是因为跟对方接触过,那么推断一下,这人难道是跟磐蛮有关系?
“回大将军,大娘子并没有多见过山石,她不识得的。”磐蛮匍匐在地,干干脆脆的道明了对方的身份。
别人他可能不识得,山石却不会不识。起先还不知道,等到给大郎君处理完之后,他凑过去一看,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小子不错。”大将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如果不是他,你大兄怕是回不来。”
“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人?”陶倚君倏然坐直身体,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是北蛮的骑兵。”大将军揉了揉眉心,“具体的情况你去问问霍副将,他会告知你。今日唤你来,是想问你可愿将那蛮人接去你处养伤?”
“他救了我大兄,亦是我的恩人,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他现在伤势很重,不能搬动,可否请大将军恩赐一处小帐,我让磐蛮兄妹照顾他即可。”
大将军点点头,让他们直接去找霍副将就好。
也亏得陶倚君这小半年来全力供应大营的伤药,还不计门户之见,传授了好些外伤治疗方法给两位郎中,否则大将军根本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
陶倚君让磐蛮回去跟他阿妹一起照顾大郎和山石,自己则找人询问后径自去找霍副将。
她找到对方的时候,霍副将刚好跟几位同僚说完话,人人脸上都是一片凝重,看得出战况不太好。
远远看到陶倚君找过来,霍桐拍了拍同僚的肩膀,大步迎了过去。
“大娘子辛苦了。”带着陶倚君到自己帐中坐下,霍桐让人送来热水,“先梳洗一下再说,还没用过饭吧?军中简陋,我让人给你熬了些粥热了个饼,你将就着吃一点再说。”
霍桐也是满脸疲惫,眉心的皱纹都成刻印了。
“适才大将军找了我去说话,但是很多事情我还弄不清楚,将军能说给我听听吗?”梳洗罢,陶倚君整肃了衣裙,挺直了背脊正对霍副将而坐。
“那蛮人的身份你知道了?”不等陶倚君答话,霍副将捏着眉心继续道,“那人救了陶百户不假,但是他出现的地方和时间很让人生疑,所以也有人在怀疑他的动机,又有人说他是受你雇佣做事,因此上担心这事儿跟你有关系。”
这话说白了,就是在暗指这个蛮人有可能是陶倚君跟关外蛮族联络的棋子,说不定救大郎也是他们的一个计划。
“主要是兵器私流关外一事波及甚众,现在人人自危,也相互怀疑。”
“大将军就看着这种情况蔓延下去?”
哪怕不是兵家子,陶倚君也知道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只会让人心浮动,情况恶化。她就不信大将军他们还看不透这点。
“这件事还得看骠骑将军如何处理,我们都只能听命行事。这事儿牵扯甚重,你还是要多加小心。”顿了一下,他又道,“牛家来人了,他家大郎君与我是好友,三郎也是跟着一起长大的,你可以信他。”
霍桐的手在衣袖里握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去碰陶倚君脸的冲动。他双目深邃,哪怕长相不如关内郎君俊俏,但是他双目凝视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自己就是他眼中的全部。
陶倚君都觉得自己是阅尽千帆了的,可在面对霍桐这种目光的时候,还是会心跳加速。只是她善于克制自己,稍稍侧头避过霍桐的目光。
“大将军让我把山石带回去,将军觉得我该如何做才对?”陶倚君把自己跟大将军的交谈简单给霍桐说了一下,”现在虽然可以借他伤重不做决定,但是如果他顺利活下来,下一步该如何做才能保全他?”
“大娘子是决定要保下他了?”
陶倚君深吸一口气,点头:“有恩报恩罢了。他救了我大兄,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是敌方探子之前,我必须得保下他。”
霍桐轻轻点头,陶大郎是直属他麾下,如果这个蛮人山石真的是无辜的,那么保下他也是应该,但若他是蛮人探子,那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儿。这一点上他并不觉得有必要纠结,直接让人去传了他的话,让人在药帐侧后方再搭了个帐篷,只让陶大郎跟他在内养伤,照顾的人当仁不让是磐蛮兄妹。
陶倚君没有在军中久留,到底她是女郎,一直混在男人堆里也不是个事儿。
正好牛家的人来军中拜见大将军,顺带着就把陶倚君带回去了。
来拜见大将军的是牛家三郎君。他跟霍桐果然很熟悉,两人说话也很轻松言言自在。陶倚君在旁边静默的看着,心里想着之前牛家三郎君的操作,心里有点疑惑。看他跟霍桐之间的关系,根本没必要通过她的手朝军中递消息,那么,那番操作是否有其他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输液完回家睡了一觉,起来感觉好多了,眼睛不会随时都在流泪,也消肿了很多,至少能睁开眼睛了。所以还是要去看医生,不能自己估计着折腾!
第二十九章
牛家三郎跟他的姓氏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提起牛字,首先想到的就是膀大腰圆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形象。但事实上牛三郎是个非常纤柔的少年郎,还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他笑的时候嘴边有个浅浅的酒窝,眼尾微微上挑,像是潋滟了一湖的春水。
漂亮的女人是老虎,漂亮的男人多半就是狐狸精了。
看到他笑,陶倚君就心生警惕,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戒。这牛三郎年龄比她大兄还年长,可看上去却十分稚嫩,完全的逆生长。就凭这点,此人必然妖孽。
“大娘子好像对郜有点误解?”牛三郎靠在车厢壁,手中羽毛扇敲打着手心。
陶倚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手中的扇子一眼,心道此人真的有病,大冬天下雪还摇什么扇子,能挡风还是能遮雪?除了装AC外没有任何用处。
要说霍桐霍副将是糙男人的代表,那么这位牛三郎就是典型的精致郎君的代表了。陶倚君也不是没见识的女郎,可在她的印象中,能比得上牛三郎风姿无双的,还真没有,就是这个姓,太让人出戏!
“大娘子芳龄几何?来这边城真的是为了霍桐兄?”
淦,此人如此八卦!手好痒!
陶倚君垂头微笑,笑不及眼中。拢在袖中的手指绞在一起,心里再一次埋怨起大兄的口无遮拦,这下让她怎么说?否认?还是默认?
好在牛三郎也没有追着问,轻生一笑,将话题转开。
“来之前不知大娘子一手医术如此精湛,日后若是有事请托于大娘子,还望大娘子给郜几分薄面。前些日子我大兄得了一些少见的药材,回去后郜让人送与大娘子处。”看到陶倚君想要婉拒,他先抬手笑,“这药材也要落到识得药性的人手中才得用。我牛家能人很多,可偏偏没有识得药性的。”
这话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但也没必要去追根究底。药材送来她收下,转头还个价值差不多的礼回去就行。她没有底蕴,也没有强悍的背景靠山,多个面子朋友也比多个敌人强。
而且霍桐让她相信牛家,那么至少代表牛三郎不会在关键时刻捅她一刀。至于平时的言语刺探,她就当听不懂好了!
牛三郎说了一路的话,陶倚君也就捡着几句不痛不痒的回答了,直到她下车,牛三郎都没有提一句关于那封信的事。
“郎君,这位女郎看样子不是个好相与的。”驾车的健仆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桐将军不会真的要跟她结秦晋之好吧?”
“郎君的事情你关那么多作甚。”牛郜用扇柄敲了敲车辕,“这陶大娘子不是一般人家的女郎。之前让人去查了,现在可有消息?”
“查过了,跟她说的一样。她是陶家的长女,她阿耶去夏逝于水患,三月后她阿娘就打算改嫁。她不愿意跟她阿娘一起过去就直接来边城找陶大郎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歆慕桐将军,这点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