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方才在钟府走廊那一瞬的心悸,唐幼一感到恍若隔世。当时她反应似乎多大了,而且,他会那样抱她,应当是有些醉了。
外面有人打了两个喷嚏声。
唐幼一身一滞,外面很大风?
她想打开车窗往外看看,然才打开一点点,刺骨的寒风便从缝隙呼呼钻了进来,而她的心也随即提了起来。
外面的男人不可在外边吹冷风,因为他喝了酒,且是个酒量很差的人,这般吹风必要生病。
想到路程并不多远,只要不去看他便好。
唐幼一慢慢挪到车厢门边,朝外轻唤。
“孟夫子。”
“在。”
他声音已恢复平时的清冷,连晚饭时的温柔都没了,说明已经酒醒了。
唐幼一心中大安,唤道:“您进来坐吧。”
可外面又久久失去了声音。
唐幼一秀眉微拧。难道是没听见?
正要再说一遍,外面男人说话了。
“可以吗……?”
唐幼一并拢的双腿抖了一抖。
他声音为何又变了,变得好像很渴,还带着一丝脆弱的迷茫,低沉暗哑,那么地撩人……
令她有种错觉,他问的不是可不可以进来,而是问,可不可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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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他的手
发觉自己居然起这样的念头, 唐幼一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她最近真的想太多了。他已经不记得她了,而且他已彻底变了样, 不是从前喜怒无常的少爷, 也不是霸道强硬的周校尉,而是温和识礼的孟夫子。
她缩到里侧宽座板, 沉住自己, 回道。
“当然可以。”
说完,又慌忙换到窗边位置,敛神贴壁, 正襟危坐。
很快,门扉从外轻轻打开, 随着寒风大灌, 身披石青披风的孟鹤棠弯身而入。唐幼一从他身后看到了漫天飞雪。竟眨眼功夫就下起大雪了。
闭上门, 男人弯身来到她的她的斜下方,里面的宽座上, 撩裾坐下。
车厢并不小, 可男人的到来使整个空间瞬间变得逼仄狭.窄, 一种难以忽视的压力从他那方无形地渗过来。
热, 从唐幼一衣领内缓缓上涌,交叠在披风内的手握得无法再紧。她得找点话说说。
“孟夫……”
“方才……”
两人同时出声,发觉对方说话,又同时慌忙一止。
空气顿时变得稀薄,令人难以呼吸。
唐幼一率先稳住了自己:“孟夫子请说。”
那边的孟鹤棠却还深陷泥沼,没法回神。
他已经让自己不去看她, 但是,仅仅是车厢里充斥的幽香都快把他逼疯了。
方才会在廊道失控抱住她,正是被这股香所蛊惑。或许是她的嘴里呼出的气息,又或许是从她衣领内飘出的体香。
也可能只是他醉了的错觉。
他咽了咽干的像沙漠的喉咙,难受地舔了舔嘴唇,尽量忽略胸口的燥.热。
他肯定是醉了,又一次忘了他回来崇延的本意。
也忘了她已为人妇,不能轻易冒犯。虽然她男人已不在,但她心里仍有他。那块丝帕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暗吸口气,再睁眼,迷离眼眸终于清透许多,转身向她颔首致歉:“方才的冒犯实属无意,可惊着唐掌柜了?”他声音温和,又带着刚刚好的距离感。
唐幼一回以颔首:“我相信孟夫子是正人君子。”
这时,他瞥到她撩发的左手,眉头轻皱。
“唐掌柜说相信我是君子,可是真心话?”
唐幼一眸色微动:“自然是真心。”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打开木箱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窸窣声。唐幼一扭头,他刚好就坐了过来,手上拿着干净的布带与药瓶。
修长洁白的大掌向她伸来:“即相信我,就让我看看你的手。”
话到这份上,她再拒绝,便显得不磊落了。没有踌躇多久,把伤了的左手放了上去:“劳烦夫子……”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她静静举手配合,他则专注在换药包扎上,两人神色平静自然。
事实上,不过是因为他们掩饰的很好。
唐幼一早就醉在他那双修长又暗含力量的手上,醉在他行云流水般,流畅优美的手势中。
能看得出他在有意避免触碰她的皮肤,大都只用手指指腹轻捏着,或是轻轻顶压。毫无令人遐想的多余动作。
她觉得他动作完美好看,孟鹤棠却觉得糟透了。
自那只圆.白无骨的小手放到他手上开始,他便一直紧绷着自己,让自己千万不能分神,千万不可做多余的动作。
可正因刻意避嫌,反倒令他更为珍惜专注于每一次碰触她肌肤的机会,她一定不知道,他其实把动作速度放慢了将近一半。
只为能让手指更久的细品她的软,她的滑。
而他越是体会到她的软.滑,体内的躁动便更加强烈,如同狂.浪,凶猛拍打着他的胸壁,想扑出来淹没他的理智。
终于包好,两人面不改色,各自坐回原位,谁也没露出一丝破绽。
看着左手完美整洁的包扎,唐幼一不由赞叹:“包得真好。”
孟鹤棠欣然接受她的赞扬:“切勿碰水,明晚过来,我给你换药。”
明晚?唐幼一正想婉拒,他就又道:“你不来,我便过去找你。”
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
孟鹤棠应声而出。
唐幼一摸不着头脑,僵坐着不知所措,到哪儿了?她该出还是不该出?
直到打开的门扉处,探来一张俊脸:“……唐掌柜?”
“啊?”唐幼一反应迟钝。
望着那张略呆的圆圆小脸,男人星眸一弯,笑地如同冰雪融化:“再不下来,我便带你上我家了。”
唐幼一脸一轰,飞快地钻了出去,正要扶着车厢边框踩凳而下,车下侯立的男人向她伸出了手。
他立在地上仰脸看她,眼中的笑意还未敛干净,在随着眸底的一光闪烁着。
“小心脚下。”
原来他出来,是为了扶她。
唐幼一不想再拒绝他的温柔,将手放了上去。本该将手指放在他摊开的指上,可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握上了他的大拇指。
于是,男人饱满柔.滑中蕴含着力量的鱼际,鼓鼓地陷入了她软.绵的掌心,如此相贴,有种互相填补的满足感。
她摸到他大拇指内侧的一块薄茧,应是常年握硬物所留,摩挲在皮肤上有点痒,令她不由又握紧两分,随着身体下降移动,她的手也随之握着旋转揉.动。
唐幼一没有留意到,那一瞬间,男人注视她的眼中,似有什么在里面溃破了,盈盈满满地流淌,荡散。
“再次感谢孟夫子。”
唐幼一弯身深谢,轻步入了宅门。
孟鹤棠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车厢,车驶回了家中,挥退车夫,一人呆在车厢中不舍出来。
他坐在原位上,视线放在她坐的那个位置出神。他缓缓抬起被她握过的那只手,放至鼻间,深深一嗅,一股属于她的幽香随之浸润入肺腑之中……
次日,唐幼一思前想后,觉得不该晚上上人家里,于是下午过了申时,就带着布条伤药,来到麒麟书堂的后门。
此时书堂已放春假,大门紧闭,她一个寡妇站在大门喊开门实在招人注意,所以,这是她第一次从后门进入他家。
不知为何,感觉很像在偷偷摸摸做见不得人的事。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是书童颂黎,听了唐幼一来意,他道他家少爷不在,今早天不亮就匆匆出了门,至今未回。
唐幼一默默回了家,看来得自己换了。可看了看仍分外干净整洁的布条,又有些舍不得,还是明日再换吧。
接着晚饭的时候,唐幼一听到了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杨家四小姐今早自尽了。
这消息是陈书枫下午从客人那里听来的,唐幼一想得到具体情况只能四处找熟人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些大概。
杨霜是在丫鬟端水进屋,准备伺候她洗漱的时候发现她的。她是服药自尽,发现她的时候,身体从床榻上歪出了一半,满面乌青发绀,口角边还在吐着白沫。
好在发现的及时,杨府内的家医也还未放春假回乡,很快将人救了回来。但是也只救回了半条命,如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五脏六腑损伤不小。
原因据说是被杨大掌柜罚跪祠堂,跪了整整一夜,早上罚完回屋,便想不开服毒。
唐幼一认为这根本是在搪塞掩盖,为堵崇延人的悠悠众口,也为了维护杨家名声,事情真相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八成与昨日下午的那场偶遇有关。孟夫子今早匆忙出门,想必也是得到消息去了杨府。
如果真因昨日之事,那姑父肯定也有动作,唐幼一让陈书枫去了趟钟府,果然,姑父也是早早出了门至今未回。去问姑姑,姑姑让陈书枫带回了一句:莫怕,事情处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