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幽州城卧云楼内,空无一人。
因为今晚卧云楼被一位大将军和他的近百位将士们包下了,要在此举办一个大宴席。
这个单子来得比较急,申时(15点)由一个武者模样的男子骑马带来。
他拿着一大袋银子停在卧云楼外,说他们云麾将军听说卧云楼的酒格外醇,曲儿格外美,想在此款待即将随他奔赴边境的弟兄们,望卧云楼准备最好的酒菜,最好的曲儿,等待他们晚上到来。
关于这卧云楼,一直以来,外人只道掌柜是个姓单的中年商贾,因各地产业多,所以极少在此露面,日常管理全权交给了主管方伯。而那位身姿绰约却冷傲无比,人称唐娘的女子,幽州人都知,她只管说书唱曲的艺人。
在幽州开酒楼的七年,没人知唐来音是卧云楼掌柜。
直到十几日前,林非献尾随唐幼一,她一怒之下把他抓住,在客人面前痛骂他是个无耻小人,他便反咬一口,揭穿了她掌柜的身份。
自此,卧云楼的生意变了味儿。
许多老主顾把这里当成了青/楼,把正儿八经说书弹唱的艺人,当成了陪酒的酒姬郎官儿。
因为他们认为,一个漂亮又放弃婚嫁,无背景、无父母弟兄的孤女,能开这么大的酒楼,必干过不少不为人知的勾当。
而身为知府的林非献,正是借此多次上门查封,每次都挑客流量最多的时间,把正在用餐饮酒的客人像赶老鼠一样赶出去,在酒楼里又翻又砸,短短半月,客流量锐减了一大半。
所以,今日能接到这么一个大单子,即便太匆忙,对卧云楼来说也是件大喜事,再难也得办好。
当唐来音把楼面席位各处打点妥当,菜肴烧好,艺人到齐,就差那三缸用甜泉酿的好酒,以及参加宴席的兵官,她终于敢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走到耳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三年前她带着侄女离开崇延回到幽州,几日后,便听说上山书院的孟家少爷疯了,亲手放火把书院给烧没了。
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两个月后,一个和她一样金盆洗手的姐妹帮她打听到,那天她和侄女会走得那么顺溜,是有一群人在暗中安排的。就算她们姑侄俩不打算走,他们也会使计引她们离开。
为什么要支走她们呢,因为她们若不走,这群人就无法挖坑给林非献与上官绾跳。
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她们姑侄俩,竟是做了别人的棋子。
那,上山书院会变成废墟,孟家人消失无踪,也是计谋内容之一了?
唐来音暗叹设计之人心思之缜密,怕是准备了不少的时间。
若这人就是她所猜测的那位,那么,她佩服的倒是此人的耐受力。
任谁也猜不到,他年纪轻轻,心思已如此诡秘多端。非怀有深仇,撑不了那么久。
她没有将这些告诉小乖,要不是今日钟静突然来了,被她听见一些,她是打算永远不让她与孟家扯上半点关系。
唐来音将疲倦发胀的头靠在太师椅背上,闭目胡思乱想着。
这时,她闻到了一缕清幽的淡香,随着鼻息钻入肺腑,丝丝缕缕,不浓不淡,极为舒服,令困倦散去不少。
接着,额头两侧,缓缓贴上两片微温的软物。
几乎是物体贴来的同一时间,唐来音勾起的利爪便狠狠朝上方勾去,然后准确无误地勾到了一个人的喉咙。
只听上方传来一阵吸气声,然后徐徐发出沉沉笑声。
“姑姑,你绷得太紧了。”
唐来音懒懒松手。
“走江湖的人,哪有一刻松懈的。”
在发现他其实可以避开,却没有躲避的时候,她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在她遇的人之中,也就只有他这么傻的。
所以还没勾到他的喉咙,爪上的力已泄了一大半,伤害不了什么。
“你怎么还在这儿。”唐来音眼睛都没力气睁开,就这么懒懒靠着说话,声音里透着岁月留给她的沧桑感:“回去吧,晚上我这儿还有宴席。”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四周没有了声音。
那人好像忽然从这里消失了般。
唐来音蓦然有些忐忑。
才三年功夫,他是如何做到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少年,成为如今会敛藏声息的男子?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姑姑这是在紧张吗?”
其实靠的也不是很近,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呼吸。可是靠近他那一侧的脖子,却像着火一般涌上来一阵热浪。
在热浪焚至她的脸颊之前,她就从椅上站了起来,一脸你大逆不道的神情转向那人。
“吃了狗胆了你!敢拿长辈玩笑!”
只见一身白衫的钟静单肘支腮地懒懒倚在她方才坐的那张椅子上端,见她突然起来,也没有多吃惊,因为对此早有预料。
他没有立即将身体站直,而是缓缓将脸朝她摆正,像在欣赏一幅美景地遥遥望着她。
他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丹凤眼,眸色又亮又淡,似笑非笑流转之间,尽显风流妖冶。
唐来音暗暗捏了把汗。
好在她经验丰富立即抽身,从那张罪恶的椅子上跳开,不然,要近距离对上这么双妖眼,肯定就晚节不保了。
“唉。”钟静一脸无奈地从椅背上直起身来:“姑姑怎么老是提没意义的事情,我的思想没那么迂腐,什么长辈后辈身份地位,对我来说都是浮云。”
唐来音相信他说的话,三年前在橘子林里已经领教过他的观念的超群。
一开始,她见他那么粘着自己,以为纯属小少年没见过漂亮丰满的女人而产生的好奇心。她会热情应付,是为了利用他打掩护,消除林非献上官绾,还有那个精怪孟鹤棠的戒心。
等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她便用长辈的身份冷冷打发他,让他自己边儿玩去,她要想些大人的事情,没空陪他抓蝴蝶。
然后,他居然就向她求/爱了。
她捧腹大笑,还没直起腰,就被他扑倒亲了一顿。
说是让她知道,他不是小屁孩。
当时小乖和孟鹤棠回来时,钟静从屋里虚虚出来,并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被她踹了一脚命根子。
不能怪她凶悍不留情,因为当时他说那句“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小屁孩,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时,她肚子正被那东西狠狠戳着。
三年了,那东西的形状、长度、坚硬度还清晰地留在她肚子上。
还真不是小屁孩能有的分量。
“你自己都会喊,我是你姑……”
“因为我担心你受不了我的直接。”钟静的声音干脆又利落,注视唐来音的眼睛无比认真,和平时吊儿郎当的形象有着极大差别,竟令唐来音不由的心悸。
虽然她脸色仍是冷硬狠绝,但她的雾眼已变得盈盈闪闪,似有星芒藏于眼中,那两片花瓣似的嘴唇,红艳若滴。
他知道,这说明她动心了。
上辈子,他亲眼看过她对一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
为了这一刻,他已渴望了两辈子了。
他喉结微颤,双眼紧紧注视着她,道:“来音,三年前你让我变成武功比你厉害的强壮男人再来找你,现在,我做到了。你应该兑现你的承诺。”
唐来音冷笑:“你说比我厉害就比我……”
话还未说完,唐来音眼前倏然一花,刚才还站着钟静的太师椅后面,已空无一人。
唐来音瞠目张望,人呢?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影子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紧跟着腰上腿上一轻,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拦腰抱了起来。
唐来音怎么可能轻易就范,身体一轻就往外翻下了身,用七成的功力与他对抗,没想到,数招之后,她力气渐弱,他的动作反而越来越快,还能笑着打趣她。
“来音,你为何惊慌,是害怕我像上次那样忽然亲你吗?”
唐来音气极,想用十成功力拼力一搏,忽然,两只手腕被两只大手用力一扼一拽,把她双臂当成麻花绳子一样交叉缠绕在自己身上,再并拢着往后一拉,重心一失,她就尖叫着往后直倒,倒在了一片坚实宽阔的身躯之上。
钟静显然也不轻松,坐在椅子上,一边紧紧箍抱着唐来音不安分想挣脱的身体,一边在她头顶上喘气,紧贴着她后背的胸膛,深深起伏着,叫她更加清晰感觉到其衣服下,那一片片厚厚肌肉。
“怎么样,认输了吗?”钟静故意凑到她耳边,沙着嗓子问她:“承认吧,我现在是比你强的男人。”
唐来音的脾气一向比牛还倔,要她妥协,那是比登天还难。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说自己是男……!”
下一瞬,钟静就将她的脑袋往上一抬,张口把她倔强的嘴给严严封上了。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碰男人,还是她真的心动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快要被他霸道的唇舌吻化了,哪里还记得反抗,反而是越吻越想要更多,渐渐仰起脸迎上去。
“哼哼哼……”
突然之间,门外响起一阵沉沉阴鸷的笑声,将吻地忘情的两人倏然叫醒,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门外站了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