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自然不敢拿顾箬笠怎么样,一拍桌案,吼道:“来人!把雁声雁羽这两个不护主的丫头,绑起来!”
老太太拿出当家人的威势来,中气十足,威风八面:“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两个教坏了郡主的臭丫头不可!”
“谁敢!”
顾箬笠学着老太太的样子,拍了一下桌子。
啪叽!
桌子本来就有虫蛀,这么一拍,居然掉下来一个角来。
雁声立刻叫起来:“哎哟喂!这是大夫人年初才为老太太换的一整套黄花梨吧?怎么这么快就有了蛀虫?”
雁羽跟上:“哎哟喂!这黄花梨该不会是假的吧?”
段氏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们两个,今日可有好好保护大小姐?”
顾箬笠再次一拍,冷下脸来:“大小姐?哪里来的大小姐?”
“我们顾家的大小姐姓李?”
“李新元,以往我以为你是脸皮厚,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不要脸!”
“我们顾氏给你体面,称呼你一声大姑娘,可你是哪里来的排面,和我堂堂郡主一起论齿排序?称你一声大小姐,是要把我也压一头吗?”
顾箬笠停顿了一下,干净无尘的脸上挂着恶毒的笑:
“我要是你,就该回李家去。怎么有脸住我家的,吃我家的,抢我秦阿娘,还抢我家老太太?”
李新元惊愕的看向顾箬笠,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
顾箬笠不是一向软和,随便她说什么,都从不动气吗?
她不是一向最乖巧吗?
“你,你在胡说什么?她是我娘!”
顾箬笠恶毒更上一层楼:“她嫁到我家来了,是来给我阿爹做妻子,是来给我做娘的。”
李新元哇的一声,哭的像个十六岁的孩子。
段氏伸着手指,气的发抖:“你,你,你是要反了天了?你身份尊贵,难道,连人伦天理也不放在眼里?你还知道不知道,我是你至亲的亲祖母?”
顾箬笠翻了翻眼皮:“那您自己知道吗?我是您至亲的亲孙女。”
顾箬笠说完这番话,转身带着雁声雁羽,潇洒离开。
她顾箬笠在外边,那一向做惯了横行霸道的螃蟹,不过在这府中装虾(瞎)罢了。
不出一夜,千金郡主嚣张跋扈,气晕祖母的传闻就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没几日,宫中就派了人出来,老红公公愁眉苦脸: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受委屈了!”
顾箬笠把兰花抱到暖室里:“我没受委屈啊!你没听人说,是我把祖母气厥过去了?”
红公公拍拍她的手:“别胡说,这老人家身子不好,晕倒头疼,那都是常有的事。我们郡主乖巧可爱,怎么能是郡主气的呢?”
顾箬笠捧着小脸蛋,美滋滋:“就是!还是红公公了解我。”
红公公暗示的很明显:“郡主在家里受了委屈,只管带句话进宫,自然有皇后娘娘做主,让皇后娘娘请老太太进宫说话便是。何必自己上呢?”
“得,这老太太糊涂不是一天两天了,甭管了。”顾箬笠拍拍手上的灰尘,“红公公,皇帝舅舅不是说,想让我去书院读点书吗?我想好了,今晚我就走,去鸿蒙书院多读点书,努力做个贤良淑德、不让皇帝舅舅操心的好郡主。等我阿爹回家了,我再回来好了。”
红公公万万没料到,此行还有这等收获,喜出望外。
“好勒!陛下可劝了您好多回,您都不乐意,这回倒是开窍了。”
顾箬笠又顺口说起盛宝珠念书的事,塞给红公公一张银票,请他老人家顺路去盛府走一趟。
红公公自然应了,笑嘻嘻的去办事了。
红公公走后,几人一起收拾东西。
雁羽问:“郡主之前不是说,不愿去书院读书?”
顾箬笠早就打算好了:“我不读书,我就是离开家玩几日,也好让我的好姑母知道,可以动手了。这是我给她的讯号,我都不在家,怎么帮秦氏?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尽可以随便施展。”
雁羽急了:“可是,我们都进不去书院啊!郡主您让红公公回话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要紧的事?”
顾箬笠僵硬的转过了脑袋瓜。
“什么?”
雁声也跟着急:“郡主,鸿蒙书院里头,勋贵子弟居多,也就是当年陛下调理那些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的地儿。进了书院,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侍女书童,一律不允许入内。”
顾箬笠心头蒙上阴影:“你们两个一个也不能进吗?”
雁声呆滞摇头。
雁羽附和。
顾箬笠立即起身,指点天下:“雁羽,快,骑上我们府中最快的一匹马,去把红公公追回来。”
雁羽:“郡主,太久了。”
顾箬笠踉跄后退,面色苍白,面对着人生难题,陷入了深深的丧气之中:
“那我怎么办?我早上起来,怎么梳头?梳完头,去哪儿找吃的?还有,谁来给我洗衣裳?”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
突然,雁声眼睛一亮,拍手大呼:“郡主,有办法了!……可以带盛家二姑娘一起去书院。”
顾箬笠双眸一亮,顿时精神抖擞,重新容光焕发:“走!去盛府,接我的小学伴去!”
第11章 庭中玉树
顾箬笠蹭着盛家的马车,与盛家姐妹两,一同前去鸿蒙书院。
盛宝珠进了书院,不必和老家来的未婚夫“培养感情”,得偿所愿,欢呼雀跃,对顾箬笠感恩戴德。
盛宝宁却是因为刀架在脖子上,不得已跟着顾箬笠这个大魔头,一路之上,面如死灰。
盛宝珠知道盛宝宁先前干的蠢事,有些不放心:“郡主,既然我们一同入学,不如你我同住一间,相互照应。”
顾箬笠咬了一口橙子,笑眯眯的看着鹌鹑一样缩在车角的盛宝宁,残忍的道:“不了,宝宁表姐和我住在一起,有特殊的好处。你想不到。”
盛宝珠不爱多管闲事,噗嗤一下:“那你也要小心。该听说过一句话,不怕聪明人犯蠢,只怕蠢人自作聪明。”
盛宝宁这回听出来了,她这堂妹说的是她自己,瞪她一眼。
“胳膊肘向外拐的笨蛋!”
三人进了书院,自然有管事前来接引。盛宝珠住在东院,与二人分开。
顾箬笠与盛宝宁同住一间,刚将床铺收拾好,就听见叶上秋在女舍外边的廊檐外头,扯着嗓子学鹧鸪叫。
顾箬笠伸了个懒腰,隔着廊檐喊他:“下学了?”
叶上秋一只脚踩在石头上,对女舍里的顾箬笠说话:“哎,你出来啊!我站在这里,像个来探监的。走,吃饭去!一会儿去晚了,就没吃的了。”
顾箬笠摆摆手:“我不饿。”
叶上秋拉她出来:“不饿也去吃。不然要饿一下午。”
到了饭堂,顾箬笠见了鲜红油亮的狮子头,胃口大开,几口干掉了一个,还把叶上秋的抢了。
叶上秋敢怒不敢言:“我听说,你在外边又闯祸了?外边人都说,你在家里霸道跋扈,把你亲祖母给气厥过去了,还被御史台给参了,所以,陛下才让你来书院修身养性。是真的吗?”
顾箬笠呵的一声:“你猜?”
叶上秋猛摇头:“我猜,你是觉得这书院里的先生们,都太闲了,来给他们找点事做。”
顾箬笠对竹马竖起大拇指:“你懂我!一起?”
叶上秋疯狂甩头:“拒绝!先生再去侯府告状,我爹会把我打死,然后再娶十八个小妾,再努把力生个儿子。”
“真怂!”
顾箬笠吃完饭,突然想起了什么:“嗯?小明呢?”
“董霜明啊,他太惨啦!”叶上秋发出兴奋的鹅叫:“哈哈哈哈嘎嘎嘎,他又被关禁闭了!”
顾箬笠默默的放下筷子:“这个书院,这么可怕吗?”
叶上秋摆摆手:“哪儿啊!他自己蠢,先生布置的功课,他不做,拿前几日的策论来充数,被先生抓个正着,这还不关禁闭?”
顾箬笠:“那关禁闭饭也不给吃吗?”
“有啊!”叶上秋夹起一片肉,“我们吃肉,他吃白馒头,还就一个,每天就给一碗水,饿不死就成,修心养性。董霜明今年也不知道咋了,三天两头就被关进去了。等他出来你就知道了,我瞅他现在长的像个馒头!”
顾箬笠露出了同情的微笑:“真是傻,反抗啊!还乖乖受罚?那刑戒的掌事先生,是谁啊?小明一身横练的腱子肉,难道打他不过吗?”
正说着,叶上秋突然正襟危坐,将碗中挑出来的蘑菇,嗷呜一大口,全吞了。
顾箬笠筷子微顿,凭着多年惹是生非的直觉,敏锐的转过了脸。
孟璟长长的睫羽垂落,居高临下,冷漠且傲气的望着她。
“是我。”
顾箬笠心里长长的“咦—— ——!!!”了一声。
如果说,顾箬笠和叶上秋、董霜明是青梅竹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那她和孟璟就是前世有仇,打小就互相不对付。
没奈何,顾箬笠从小不干好事,是个熊孩子。孟璟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她的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