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的是很像。”她感叹道,“怪不得哀家刚才在舞中一看到你,就会那么痛心地想起她。
我现在记住你了。孩子,告诉哀家你的名字。”
“儿臣黎九,拜见太皇太后。”
黎九利落地再拜,“对不起,刚才让太皇太后心忧了。”
“哈哈这倒无妨,老人家就是喜欢想起往事…不过,原来你就是黎九。
没想到哀家会以这种方式认识你,北凉的小狼女,你果然像我想的那样,明亮而凛然。”宁氏拍了拍她的肩,再度拉起对方的手。
“镇左王,您教出了一个好孩子。”
“臣女性子莽撞,今日之事,还望太皇太后多多担待。”黎钰双手抱拳。
“镇左王不必如此。你们镇守边疆护卞唐安稳,反倒是哀家在这里,为了一点小事伤春悲秋起来了。
还有,长公主,这次的贺礼哀家很喜欢。”她对卫宁苓说道。
“儿臣只想尽心尽力,为太皇太后解忧。”卫宁苓丢了正准备放进口中的瓜子,施施然起身。
“你果然,能一直猜到哀家想要的是什么。”
宁氏赞许地点点头,转过身面对依旧伏地的众人,“乐师和舞女也都过来吧,今天这场舞的所有人,由哀家亲自赏赐。
你们都很棒,尤其是那个吹笛的乐师。
你上前来,开头那几句词是你念的吧?此曲是宫中大雅之乐,你的咬字与韵味都很让哀家惊叹啊…之前可曾在宫中待过?”
黎九心头顿时一紧。
“回太皇太后,小奴出生在北疆。”
萧世离苍白着脸色伏拜,“此次跟随九公主殿下前来,之前,并未到过江都。”
“你是奴籍?真是可惜了,不然哀家还想赏些丝竹古玩,半个清职给你…”
宁氏叹气,“不过,你又为何要带着面具?”
“太皇太后,此乃北疆黎家的风俗。”
黎九连忙抢先一步开口,下意识侧身挡在萧世离身前,略有些歉意地笑着向对方编起了谎来,“他是府里养来取乐的官奴,卑下污浊之人本就不可登王室之堂,更妄论如此国宴。
但我实在是看他才华匪浅,便擅自做主,将他带来了。
黎家有训,面覆假面,便是主人赐以奴隶的一张新容,免得其卑贱之身冲撞了诸位贵族。
太皇太后仁厚,既然要赏,便赏他此次罪功相抵…不要怪罪于臣女的乱来了吧?”
“你的某些地方,还真的和广仪过于相似,那此次就罢了。”宁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
“不过,我并非是在意这些…
这个乐师,让我记起了一个人。”
老人原本浑浊温和的目光逐渐聚焦,她缓缓垂下眸子,神色不明地看着站在乐师身前,体态略微僵硬的黎九,上前一步。
“九殿下,你如今是在江都,所以…
让你府里的奴隶,摘下面具来!”
萧世离原本放松的身形顿时一顿。
作者:咳咳,怕文里说的不太清楚,稍微解释一下太皇太后是怎么突然明白黎九不是镇国公主的。
——
太皇太后(拉手:大概是哀家太老了,真的不明白你是谁了…
黎九:尊敬的太皇太后,我是射手,不是战士啊喂!
众所周知,擅长用弓的和擅长用剑的,手部茧子分布不太一样…
而且,小九同学一直坚决贯彻远程方针,专注抢人头十几年,鸡贼得很(bushi
第70章 生人野葬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锦的头就快要一个顶两个炸了,她和元逐对视一眼, 对方也目光困惑地回过来, 轻轻摇了摇头朝浣奴走去。
“如果如你所说,带我们去看。”他说道, 同时拉住了身后黎锦的手。
“喏。”
她身后的宫女们缓缓分为两列,安静地低头撑起白伞, 中间黑衣竹伞的两人被浣奴引着,双双走过。
雨滴哗哗落在众人的伞面上, 没有人开口。
“妄议妖言, 是要斩首的。”黎锦沉着脸说道。
——
“奴婢自然是不敢欺瞒殿下, 还有元老将军的儿子。”
浣奴在那棵枯棠树面前停下,伸出一只手细细抚摸着失去光泽的树皮。
“奴婢知道今晚过后, 我们几人必定不得善终,但我还是冒死要向殿下禀明一件事。
镇国公主的尸骨, 从始至终, 根本就不在那长街之上万人哀送的厚重棺材中。
那口棺材, 从一开始, 就是空的!
扬州之殇,从来都没有什么公主坠城身死…整整十日, 整整十日!就算是再英勇有谋的将领,怎可能率领着千百名老弱病兵守城十日而不破?!
或许殿下真有从城墙上坠下来过吧…公主她确实是苦苦死战,日夜守在城墙上,终于等到了北凉王黎钰的援兵前来。
但却是用耗尽生命的代价。
奴婢那日躲在掖庭的暗道里,听得很清楚。
最后一日, 白盛的先锋军已经闯进了宫中,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妇孺悉数被屠。街上,房檐上,到处都是血流成河。
广仪殿下当即披甲入宫,护着仅剩的宫女和孩子们,领他们进了路势复杂难辨的掖庭。随后反身率领仅剩的最后一点守兵,拼死堵住了掖庭的大门。
我不知道那天,她究竟流了多少血。
我只是看到殿下她一次又一次地从满地血泊里站起来,倒下,又站起来…直到凉王的马蹄与群狼的吼叫声在宫中响起。”
“然后呢?”黎锦低声问道。
“奴婢并非是想埋怨凉王什么!
北疆在那一场战役中,失去了王后与万千子民,损失甚至比江都更甚。
况且,广仪殿下与凉王后李棠仪是多年的挚友与姐妹。棠仪的担当与决绝,甚至还有冲动护短…我们也是从小看到大的。
那日后来的很多情节奴婢都记不清了。凉王率军迅速镇压了宫内的骚动,又亲自上阵,前往城墙上稳定战局。
我从暗道里跑出来,抱住殿下的尸体一直哭了很久很久。她流了那么多血,连握剑的手指都还是温热的…
等到奴婢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晚上了。我仍在掖庭,和一众昏死的残兵倒在一起。
我抬起头,看到广仪殿下的尸体被放在竹席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几乎被擦干净了,像是熟睡般闭着双眸。
她的周围是面色沉重的几名老臣们,他们围拢在凉王的身边,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我想起身,却看到凉王突然抬手,喝止了即将上前汇报战局的将领们,沉声说道。
‘本王此次前来,为奉帝王之命,清缴逆贼乱党。
如今乱军首领已除,其余诸事…与北疆上下众人再无关系!’
他话音未落,便带着怒气甩袖离开。
我没有动弹,又看见几名将领将她的尸体用竹席裹了起来,装在了一口薄薄的木棺里,四周用木钉牢牢钉了起来,竟是要准备直接下葬!
殿下,军爷…广仪她虽然性子顽劣了点,之前与朝廷众臣们大吵过一架,可仍是名副其实的皇室公主啊!
一国公主,怎能以平民之仪草草下葬?!”
——
“这不太对,浣奴你确定看清楚了?”黎锦听完了对方的叙述,揉着太阳穴喃喃。
“千真万确,当时他们埋尸的地方就在此处!”浣奴睁大眼睛,手指向树下东南角那处还留着焚香痕迹的地方。
黎锦看了一眼皱眉沉思的元逐,再度发问,“等等,你刚才说镇国公主与臣子间存在分歧,他们当时又是为什么争执?”
“似乎是与卫家的赤锦营有关。
具体的缘由奴婢也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广仪她,棠仪殿下,还有当年先皇盛宠的泠妃一直都私交甚好。
棠仪殿下甚至还和泠妃开过‘若得子女,便互为夫妻’这种玩笑话。不过她很早便孤身一骑去了北疆,泠妃因为私通之罪被打入冷宫,随后也死得突然,这事便不了了之。
说多了,广仪殿下当时十分亲近泠妃。殿下她我们都知道,心里一直装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平时偶尔会带来一些不寻常的异域玩物。
但是那天不一样。
她有一日从泠妃那里回来之后,脸色似乎十分不对,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几日不出。殿下本来是个喜怒分明的孩子,没有半点心思,但那日之后的她,明显是怀有心事。
再后来的宁氏寿宴之上,她就跳了那场舞,和群臣大吵一架,被关进了这里。
后来奴婢才知道,那日广仪前去泠妃宫中的时候,当时娘娘根本就不在。
和她交谈的,是泠妃的同门师妹,卞唐前任大星监!”
“十三,怎么又是十三…”元逐阴沉着脸色走来走去,“她究竟想要什么,到底在这场乱局里搅了多少浑水?”
“十三是前任大星监?!”黎锦大惊,“她不是元将军救下的奴隶女巫,后来又为卫家服务…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都是假的,那女人杀了我娘!”元逐扭过头咬着牙说。
他捂着额头飞快地说着,“我如何知道的等下再解释…我现在已经彻底不明白,她究竟属于哪个阵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