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就算如今他是落了难,而且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但自己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他想入非非!
再说了,他答应得这么快,想必也是看中了自己可以护佑他的这个庞大身份,并不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黎九不禁有些委屈。
罢了,有目的总比没有好,女孩缓缓地想。
毕竟那人未来…可是万人之上,孤身一袭黑袍立于胤然千里疆城之上,一统南北的寡凉帝王啊。
黎九终于是松了心,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缩进被子,带着笑容睡着了。
——
一夜无光,屋外的雪还在下着。
寝殿内的火炉烧得噼里啪啦直响,萧世离安静地跪坐在屏风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闹腾了一晚上的女孩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听着她逐渐变得平稳的呼吸声,抬起眼缓缓转头,看向四周。
刚刚他被这个喜怒无常的小郡主看中之后,立即有下人把他拖进了浴室,好好清理了一番。然后就被那些守卫肆意嘲弄着,大笑着丢进了他们主人的寝宫。
“好好照顾她。”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用手发狠地使劲捏着他的下巴,笑得满脸不怀好意。
被钉在柱子上的奴隶们如今都被撤下了,箭头留下的血色痕迹被一张硕大的雪原狼皮遮住,灰白的狼头獠牙外露,直直朝向外面。
他知道那野兽,那是生长在北疆的一种极其罕见的狼,性情残暴多疑,却又忠于伴侣,如其中一只死去,另一只必定复仇。
萧家还得势时,他曾经在卞唐宫中一个被铁锁牢牢封住的寝殿内,见过一张并不完整,被猎手砍下了头的母狼皮。
黎九还没有回来,萧世离刚刚拖着毫无意识的双腿跪稳,就看见那女孩洗了澡,披了一件白色的衬裙,从屏风旁边打着哈欠路过,径直上了床。
他连忙低下头,跪伏在地。待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一阵绢绸摩擦声,犹豫了片刻,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
他生在卞唐最庞大的家族,不管是风花雪月还是苟且寻欢,都见得多了。
在萧世离曾经学过的所有权谋之中,关于男女禁忌的交易是最先被那些人教会的。
也是那些渴望往上爬的人们,最常用的低级技俩。
低级,却好用。
他看的很清楚,这个女孩刚刚看自己的眼神,确实是想要占有他的。
被押解北上的一路上,他对这种目光早已熟视无睹。
如若不是那几个当差的对他的样貌很有自信,一直想着能卖个天大的价钱,自己恐怕早已被卖去花楼,或者被沿路的富商和贵族们轮流玩弄至死了。
如今他既然想要在这里换取一席之地,除了用对方还算感兴趣东西来换,他想不到任何可以替代的物品。
又是一阵响声传来,床上的罪魁祸首翻了个身,似乎是睡了。
他这才想起,从始至终,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救自己,居然不是因为一时的兴起。萧世离默默拉了衣沿上去,没有再脱下。
这个少女…究竟想要什么?
北凉九公主,黎九,北凉王黎钰的第九个孩子。萧世离快速地搜索着之前曾经听过的只言片语,细细回想着。
关于她“北疆狼女”的传闻,自己还是有所耳闻的。她能平白无故得了这个名号,并不仅仅是因为传闻中那喜怒无常的性子。
卞唐那些大臣的口中,这个小郡主八岁时,有一天从胤然城打马前往城外的野幽谷,正巧与饥肠辘辘的雪原狼群在荒野上迎面相遇。
数百头雪原狼低声嚎叫,她却欢声大笑着扬起马鞭自狼群中穿过,毫发无伤。
可如今自己见了她,却是不信的。
他轻轻地抬手,拿起了搁在一旁的一个茶盏,低低笑了笑。
不管她想要什么,他如今却是懂了一点。
名声威扬的红瑶郡主,只是一个涉世未深,连如何自保都不懂的少女而已。
“啪——”
他手一抖,那小盏立时像是没有拿稳似的,摔在了洁白的兽皮上,碎成几片。
萧世离沉了眸子,放下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最大的那枚碎片,耳边传来了黎九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他要杀她,轻而易举。
——
他谁也不信。
先皇驾崩萧家被灭时,他就站在大殿外。
当时,身为摄政王的黎钰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台下那个浅笑着,将这一切都安排好的男人。然后转身离开了坐席,什么也没有说。
任凭整个萧家从上到下,千百余人被吊死在西城门头,所有内亲凌迟剥皮,游街示众。
萧世离的指尖被碎片的边缘划出了几道不浅的伤口。血汩汩地往外渗出,顺着洁白的瓷片一直滚落到了柔软的兽皮毯子上,染出了一片殷红。
像极了之前大雪里,她眉间的那一点石竹花。
小郡主在屏风内睡的很熟,似乎还嘟哝着说着梦话。
这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事。
窗外似有鸟叫,明明是身处北疆荒凉的雪夜之中,萧世离却忽然想起了年幼时身在扬州,听得奶娘隔着墙一句一句,唱给萧家孩子们听的小曲儿。
他曾经是萧家曾经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不需要所谓的亲人陪伴,只要日复一日地学习经纶武略,交际奉承就可以了。
可惜,后来都用不到了。
“白蘋白呦,向江边…”
带了吴侬气的婉转调子在黑暗中缓缓地唱着,像是温暖的烛火。
“十三女,不得语……偷掷骰子,远人归呦…”
雪一直在下,天渐渐地明了。
萧世离睁着眼,在屏风外跪了一整夜,什么也没有动。
作者:黎九:对面天天大半夜的都乱想点啥?还能不能友好沟通了???
——
努力肝存稿中…我可以我能行!!
第3章 舞真异动
黎九是被萧世离给吓清醒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原本懒洋洋地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伸着懒腰,被流月从被子里拽起来,闭着眼睛听得她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
“郡主最近越来越贪睡了,都怪这一直下不停的雪,平常您可是最爱玩的啊。”她一边端来了碗煮得香甜的红豆粥,一边埋怨道。
“…等等!”
黎九原本正木着脸,回忆睡梦中从原主那里传来的记忆,突然睁开眼,看着那碗粥愣了两秒,扭头看向流月,“流月,我昨天从雪地里捡回来的人呢?”
“啊,你说那个官奴。”
她似乎有点不情愿地撅起了嘴,指了指外面的屏风,“在那边跪着呢,从昨天晚上你把他领回来一直到现在,连眼都没闭过,任谁叫也不起来。”
…我的大爷啊!
黎九昨晚好不容易建立好的心里建设又崩了,心说你回头一卞唐权臣,未来的大黎帝王,晚上睡个觉多好,以后有的是熬夜的机会。
非得折腾自己。
搞得她好像虐待奴隶似的。
好吧,她之前确实是虐待奴隶…黎九回想起昨天被抬走的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奴隶,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估计是把自己当成先前那个暴虐无常的正主了,难怪不敢轻举妄动。
“…叫他起来叫他起来。”她扶额撑在床边,面部表情一阵阵惆怅地抽搐着,“不然我就亲自去请他。”
——
“主人。”
黎九换好了衣服,刚刚穿了靴子下床,就听见屏风外低低地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问都知道是谁。
她走了过去,只见萧世离换了一身粗布黑衣跪伏在屏风口,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听见她走来的脚步之后,再度低下了头。
披散的长发已经被人用一条细绳松松束了起来,搭在腰间,显得他整个人清爽不少。
“行啦…你如今身在北凉,就是在我的地盘之下,不用像在扬州那样拘谨。”黎九不自觉地又代入了一下对方未来的身份,感觉担不起他这一句主人,便无所谓地咧嘴笑着,摆摆手。
“你我差不多是同龄,你就随了流月他们,叫我殿下便好。”
“明白。”
萧世离浅浅地应了,然后撑着身子抬头看她,目光通透而清冷,“只是,奴的身份特殊,想必这一夜过后…会有不少眼睛,在暗地里注视着您。”
“你想说什么?”她皱眉问道。
“还请主人,收回您的恩赐。”他再度俯身,脸上无悲无喜。
“萧世离。”
“在。”他被少女突然清冽正经的声音给听得愣了愣,随即哑声答道。
黎九抬手阻止了意欲教训他的流月,然后垂了漂亮的杏眸,定定地看着他。
面前的少年不大,她却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直被她忽视,在他成年后被卞唐所有人惧怕的,隐忍与心机。
还有在那场震惊朝堂的变故中,他所展露出的变态般的镇定。
奇怪的是,黎九之前明明怕他怕的要死,眼下却完全不慌了。
此刻,她居然有点庆幸。自己在他的权谋初现端倪之时,可以站在对方身边,将一切向他而来的疑窦扫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