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里面塞满了各种食材啊,这不是乱炖嘛?”章年美叫道。
“可不是乱炖,是极考较火候的一道复杂汤品。”雷大厨回道。
“能不能偿偿?”
“可以。”雷大厨连忙拿又拿筷子又拿勺子,“先吃两块。”边说边夹了海参、蹄筋给章年美,等他嚼了,连忙问:“味道怎么样?”
“哇,鲜得舌头都能掉了,太好吃了。”
“哈哈……”雷大厨又高兴的舀了勺汤给他,“你再喝喝汤。”
章年美连忙啜了口汤,“娘呀,老母呀,能把我的眉毛鲜掉。”
“哈哈……”雷大厨再次大乐。
田先生把戍边的情况写成折子,连忙让士兵送到安兴镇国将军府去,等忙完后,又急匆匆的赶到小将军厢房,走到门口就问:“子安洗漱过了吗?”
“回先生,刚刚洗漱好。”
田先生点点头,“午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章将军刚才来过了,问小将军什么时候开饭?”
“子安说了吗?”
守门的仆人轻轻摇头:“晓侍卫在里面。”
“哦!”田先生明白了,劳累过度,小将军又没食欲了,让人揭开帘子进了厢房。
夏臻歪坐在榻边,大半个月前颧骨上刚挂的肉又没了,瘦削的棱角,让人近之生畏,轻轻叹口气,对晓文说:“让厨房传菜。”
“是,先生。”晓文小心翼翼的下去安排了。
田先生看了眼刻板的夏臻,坐到他身边不远处,静静的陪着他发呆。
不一会儿,厢房里的一张八仙桌上摆了几样简单的菜式,还有两个砂锅。
“瓦罐里是什么?”田先生指着砂锅问。
“回先生,是佛跳墙。”
“佛……佛跳墙?”
“是的,先生。”
“有什么典故?”
晓文回道:“小的特意问了大厨,大厨说麻二娘讲了……”
田先生胡须瞬间抖动了一下,下意识就朝小主人看过去,他那一直未动的眼珠迅速转到瓦罐上。
晓文是长随,察颜观色的本领也不低,也看到了主人的变化,连忙继续说道:“典故说某个朝代,有个得道高僧,在前往少林寺途中,路过某处时,夜宿旅店,正好隔墙某富绅之家以‘满坛香’宴奉宾客,高僧闻到飘出的香气,垂涎三尺,竟不顾佛门多年修行,跳墙入了隔避,一偿‘满坛香’。人们因此把‘满坛香’改为‘佛跳墙’。
“原来如此。”田先生笑笑,“小娘子倒是厉害,这也能被她知道,不说了,我先来偿偿。”
夏臻脸上生硬刻板的线条仿佛在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田先生心知肚名,却当作不知道,继续吃自己的。
晓文笑道:“章将军说他眉毛都鲜掉了。”
“……”田先生愣了一下,随即抬头哈哈大笑,“这皮猴。”
夏臻朝说话的晓文看过来,他马上明白,小主人也感兴趣这道‘佛跳墙’,连忙揭盖,拿小碗舀汤盛食材。
田先生已经自己动手了,并且吃到了嘴里,果然鲜得眉毛直动,汤勺更在拔拉:“老天啊,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种食材,明明是大杂烩,却又滋味分明,真不可思议!”
“回先生,雷大厨说了,这道汤用十八种主料、十二种辅料互为融合做成,包括鱼翅、海参、鲍鱼、干贝、瑶柱、花胶、鸡鸭、猪肚、蹄筋、火腿、鸽蛋、香菇、竹笋等三十多种原料,分别处理干净后装入罐中。装罐后密封坛口,以无烟炭微火煨三四个时辰而成。”
“非同凡响的一道汤品,好吃,好吃。”
晓文又道:“雷大厨讲,麻二娘说了,小将军等人戍边辛苦,她特地想出这道复杂的汤品教给他做,等小将军回来,就可以吃到了。”
“难为她想得周到。”田先生感慨万千。
‘等小将军回来’六个字如划了重点一样入了夏臻的耳,充满萧瑟的厢房,仿佛在瞬间变得温暖起来,伸手接过晓文的盛的汤,马上低头喝起来,只觉浓香扑鼻,沁人心脾。
虽然汤中食材多,炖的时辰又长,舀在碗中,却浓厚而不腻,软烂而不腐,各种食材的味道并未因一罐炖制而混杂,各种风味,都能一一辨别,夏臻侧脸边的棱角仿佛融化在此汤散发的香气中。
此刻,一切烦恼丝,仿佛都被美食化解,人世间种种苦楚都可抛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田先生吃得心满意足,抹抹嘴,略一思索,问道:“不知麻二娘子何时再来?”
晓文注意到主人舀汤的手停住了,连忙回道:“回先生,雷大厨说了,腊月二十左右。”
“为何这么晚?”
是啊,为何这么晚,夏臻的眉头皱起,作为‘媳妇’这么偷懒的吗,连夫……意识到自己想什么,暴戾的年青人连忙刻板的低下头,继续喝汤。
晓文见到主人的变化,身子缩起来,小心翼翼的回道:“先生,快要过年了。”
“噢,一年竟又要过去了吗?”田先生再次感慨。
“是,先生。”
“好快啊。”
是啊,好快啊!麻敏儿也感慨,她来大魏朝都快半年了,站在走廊里,看向第一场冬雪,满天飞舞,扬扬洒洒,雪花晶莹透明,一尘不染。
渐渐的,雪下得天和地都连在了一起,白茫茫一片,分不出天和地的界限。
麻三郎心痒痒,一直等着雪变厚,他好堆雪人、打雪丈,可惜被麻大郎拉着不让下走廊,转头求助:“爹——”
“听你哥哥,不要冻着了,要遭罪。”
“爹,我穿着鸭绒袄裤,又戴着虎头帽,一点也不冷。”
“那也不行。”麻大郎道,“不小心冻着了,这么大的雪,连找个大夫都不好找。”
“不会冻到的。”麻三郎苦苦求着麻大郎。
“不许。”麻大郎看看天色,对大妹说道:“天寒地冻,要不我们做个早晚饭,早点吃完了,窝到热炕上去?”
“好主意。”麻敏儿点点头,“大冷天,适合吃涮锅子。”
“好啊好啊,吃涮锅子罗。”麻三郎有了吃,也不玩堆雪人,高兴的叫道。
不多久,小小的厨房内,烧滚的铜锅被揭开了,做汤底的骨头、丸子已经被煮开了,让汤汁变得入味浓稠,只等涮小嫩菜,羊肉片、五花肉片等。
一家人围坐在小桌边,边吃边说,热闹极了。
“二姐,我喜欢辣的。”
“你年纪小,还是少蘸点辣的。”麻敏儿提醒。
“哦。”
“大哥,你也少吃点,小心夜里干得睡不着。”
麻大郎点头,“我省得的呢,我不蘸辣的,夜里要起夜喝水,麻烦。”
大家几乎都没有蘸辣的,都吃了清汤底锅子,在寒冷的冬夜里,新鲜水嫩的食材经沸腾的鲜汤入嘴,直抵胃部,温暖至极。
施老爹家今天也洋气了一把,跟东家一样,一大家子,虽没有铜锅,都站在灶台边上,大铁锅下架着木柴火,也烧着肉骨头汤,烫着大白菜、鸡毛菜等,也算吃了锅子。
“爹,真好吃。”三四十岁的施宽跟个孩子似的叹道。
施老爹瞪了眼大儿子,“你咋不说,锅里锅外有十斤肉,还有小东家给的二斤羊肉。”
“嘻嘻,爹,我知道,我这不是感慨,咱家的日子富足嘛,一顿吃十斤肉。”
施大娘又放了一根柴,出了灶膛,问向大孙子:“大鹏,东家柴房的柴火还有吗?”
“有,今天白天,我刚看过。”
“嗯,你留心点,要是烧了一半,就对你爹、娘讲,外面下大雪了,可不能断了东家的柴火。”
“是,奶奶,我知道了。”
施宽媳妇看了眼婆婆,“娘,要不,咱们再去叫下小姑子?”
“不要叫了,那两口子,肯定也在小棚里了吃上了。”
“到底不如咱们这里热闹。”
施大娘摇头:“得了,就不要叫了,让他们两口子自在的吃上几顿好的。”
“哦。”老大媳妇见婆婆确实没有叫小姑子夫妇,也不客气了,赶紧吃自己的,十斤肉啊,虽然多,可是一大家子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咧!
施老爹坐在灶边最近处,并不像孩子们一样,不停的夹着筷子,而是吃一口停下,端起小酒咪一口,咪完之后,对两个儿子说道:“大宽,大余——”
“爹,我……我们听着呢,你说。”老二施余嘴里塞着肉,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完。
施老爹慢悠悠的说:“这段时间,我看到小东家一直在镇上转悠,估摸着明年初,小东家要在镇上造小铺子。”
“啊……”施家人都惊得停下吃饭的嘴。
施宽连忙咽下嘴里的菜,问:“爹,小东家对你说了?”
“没,我猜的。”
“啊……”施家二兄弟面面相觑。
施老爹又咪了一口老酒,“别不相信你爹说的,你爹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爹,啥猜测?”施宽好奇的问。
“明年冬天,小东家肯定盖大院子。”
“啊……”二兄弟再次惊呆,“爹……爹咋看出来的”
“咋看出来的,用眼呗。”施老爹得意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