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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镇衙门,黎亭长已经接到上头的函文,说是能分到冬小麦种子,正在高兴呢,听到小吏们议论麻家庶子种稻谷的事,没想到,竟真被长成了。他翻了翻老皮眼,低头看向函文,眉毛动了又动。
麻敏儿和爹经过田头小路时,听到村人们的议论声,只是笑笑,坐着小毛驴拉的板车去县城了。今天他们主要是去送绣活,那幅祝寿用的绣品——百寿图。
等进了城时,发现城内街道不如往常热闹,透出一股肃穆的清冷,怎么回事?麻敏儿跳下板车,等了好一会儿才拦住一个行人:“大叔,今天县城怎么没人啊?”
“人都到菜市口了,当然没有了。”
“去那里干什么?”
中年男人愣了下,见对面的小娘子年岁还小,失笑:“当然是斩犯人了。”
“斩什么犯人?”
“夏小将军在武县抓捕的流寇强匪。”
“原来是这样。”麻敏儿记起来了,几天前去军营卖菜章年美说过。
“大兄弟要不要去看?”路人问道。
麻齐风怕吓到孩子,刚想摇头,女儿接嘴了,“那就跟大叔去看看。”
“敏儿,小心夜里作恶梦。”麻齐风皱眉。
麻敏儿嘻嘻一笑:“爹,我们在砍人之前就离开。”经常在影视剧中看到,她想看看真实的菜市口斩人是啥样的。
“肯定在砍人之前就离开?”麻齐风不相信胆大的女儿。
“爹,我怕做恶梦呢!”麻敏儿调皮的笑笑,不过事实上也是,她确实不敢看砍头,就是去感受一下古代的法场。
牛大宝甩起小鞭,赶着小毛驴跟中年人去向菜市口。
许氏绣坊内,许吴氏正在安排铺子,对伙计小菊说道:“我估摸着也没什么客人,你看好门就好。”
“是,掌柜。”小菊笑着回道。
许吴氏点了点头,回到后院,“婉娘啊,你真要去啊。”
“是啊,大家都去看,听说那些强匪吃过人。”吴婉怡有些怕怕的拍拍胸口。
“人还没去,就怕成这样,干嘛非要凑这热闹。”许吴氏不满的说道。
“少林,将来是要走仕途的,现在让他去看看也好,权当锻炼。”吴婉怡朝弟弟笑道,“小弟你说是不是?”
许吴氏道:“你爹是平定的县太爷,法场上肯定有他,你让你爹带小公子去不更好?”
吴婉怡生气说道:“算了吧,那两个跟爹,我懒得让少林跟着他们,反倒让少林这个嫡子像个庶子。”
“你呀……我说不过你。”许吴氏说道:“走吧,我家那口子已经都备好了。”
“多谢许姨。”
菜市口,法场前人山人海,麻敏儿他们去的晚,根本挤不进去,朝着人群瘪了瘪嘴,“爹,我们还是回去吧。”
麻齐风无奈的摇摇头,“我都跟你说了,不要过来。”
“我那知道人这么多。”
“杀人砍头是件大事,来看热闹的人当然多了。”麻齐风说道。
“说得也是。”麻敏儿转身,“爹,那我们去绣坊吧。”
“嗯!”
麻齐风父女离开了菜市口,刚转到大街上,就听到有人叫,“妹子,妹子……”
“章大哥,你怎么在这里?”麻敏儿寻着声音望过去,大街边上有一座酒楼,章年美正在窗口叫他。
“我来订饭。”章年美叫道。
“哦。”麻敏儿朝酒楼窗口靠了靠,仰起小脸,“那你忙吧。”
“你是不是过来看法场?”章年美问。
“嗯。”
“没挤进去?”
“是啊,人太多了。”
“要不要我带你去?”
“会不会耽误做事?”麻敏儿有些心动。
章年美问道:“饭菜订好了了,我刚好也要下去。”
不一会儿,章年美就带着几个侍卫从二楼下来,转到了街道上,“跟我来——”
麻敏儿朝他爹看看,一副心痒痒的样子,让人忍拒绝,能怎么办呢,人家将军都热心成这样了,能不让女儿去嘛。
麻敏儿见爹同意了,连忙小跑跟上章年美,“章大哥,我就看一下,不等砍头就出来。”
章年美穿着军甲、挎着大刀转头一笑,“不敢看?”
“是啊,怕夜里做恶梦。”麻敏儿点头笑道。
章年美道:“对于你这样小的小娘子,倒也是,行,等一下,你从菜市口后巷走,走时,见我忙,你就不要打招呼了。”
“多谢章大哥,你想得真周到。”
“有个哥哥好吧。”
“嘻嘻,那是——”
“哈哈——”
章年美带着麻家父女走了后街口,没什么人,很快到了刑台后面的临时办公处,人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打斗声。
章年美嗖一下拔出刀,跟风一样旋进了临时办公处。门口就剩麻家父女二人,吓得麻敏儿赶紧拉他爹找躲避的地方。
刚躲到巷子某棵树后,打斗的人群出了临时办公处,居然是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天啊,这么凶猛,连木枷、铁链都锁不住,麻敏儿吓得直朝爹的怀里靠,不会吧,刚穿过来就要挂掉,这也太惨了吧。
二樵山的匪寇果然不是盖的,都要押上刑台砍头了,居然在押上台之前挣脱了,竟然在双手铐在木枷里、脚被镣锁的情况下绝地反击。
可是他们忘了,他们面对的是翼州狼虎将——夏臻,垂死挣扎在他面前狗屁用都没有,只见他挥起大刀,一砍一个准,那个狠劲,比豺狼有过之而无不及。
哐当……噗嗤……
闭眼的麻敏儿悄悄睁开一条眼缝,哎呀娘啊,她居然看到了什么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拿刀的人就是那个俊美的小将军。
生于和平年代的麻敏儿不争气的吓晕过去了,软在爹的怀里,她跟妹妹小悦儿一样,发了一场高烧,缓了好久才慢慢消去内心的恐惧。
什么叫不作不死,晕过去之前的一秒,麻敏儿心道,就是自己这样的,干嘛来法场啊,难道不知道这些人穷图末路最危险吗?醒来之后的麻敏儿发誓,以后看到夏臻一定绕道走,他……他……他实在是太血腥太暴力了!
“敏儿——”麻齐风失声大叫。
正在酣战中的夏臻蓦然寻声看过去,杀得通红的双眼紧紧束了一下,握刀的手顿了一下,强匪趁对方分神之际,抡起铐双手的木枷就砸向他,“你个兔崽子比老子还凶残,一点活路都不给老子留,老子跟你拼了……”
夏臻倏的收回目光,双眼森森,举起大刀就凶狠的砍向匪头子。
“啊……”
见小将军反击成功,章年美这才想起麻家父女在后巷,连忙挥手让军卒护过去,叫道:“赶紧带她离开……带她离开……”
麻齐风抖抖索索抱着女儿,在军卒的掩护下出了巷子,出了菜市口,犹豫不知去那里,牛大宝上前,“东家,怎么回事?”
“被吓到了。”麻齐风脸色发白。
“那……那去医馆?”牛大宝想起上次小小东家吓到时的处理方法。
“对对对……”麻齐风经过提醒终于有了章法。
医馆内,老郎中生气的责怪道:“年轻人,你怎么做父亲的,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孩子受到惊吓了吧?”
“是……是……”麻齐风不后悔吗,不自责嘛,他恨不得撞墙,可……可每次看到女儿朝自己软软的笑笑,他的心就化了,就不忍拂了孩子的意。
“是是是,现在知道后悔,早做什么人去了。”老郎中不停的念叨。
“我……我……”麻齐风急燥的想挠头,可是双手抱着孩子,连发泄都没地。
“唉……”老郎中长长叹了口气,“孩子娘呢?”
“不在了。”麻齐风低下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喂喂,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老郎中被惊到了!
“我……我没哭,就是觉得自己没用,让孩子受苦了。”麻齐风赶紧抹了眼泪,自己也感觉丢人。
老郎中摇摇头,啥话也不敢说了,拿着针给孩子灸了几下。
麻敏儿在针灸中缓缓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眼前老爹居然在抹眼泪,“爹,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凑热闹了。”
“敏儿——你吓到爹了,你要是有个什么,我怎么对得起你娘。”麻齐风哽住喉头。
“爹,对不起。”
“敏儿,我的女儿……”麻齐风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是失而复得般又惊又喜。
“唉……”老郎中见小娘子醒了,对小伙计招了下,“称三剂方子。”
“是,师傅。”
走出医馆,麻敏儿抬头看看天色,两只小腿软绵绵的,走都走都不了。
牛大宝从街角出来,赶紧把小驴车牵到小东家面前,“小东家,赶紧上来吧。”
“还是我抱她上车吧。”麻齐风把女儿抱上车,“我们回去。”
“爹,你还是把绣活给人送去吧。”麻敏儿没精打彩的说道。
“明天也一样。”
“爹,没事,我不下车,你去送吧,人不能言而无信。”
“你呀,你呀……”麻齐风真是又气又拿女儿没办法,看到她受惊吓的小脸腊黄腊黄的,又不忍心呵斥她,养儿养女果然都是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