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敏儿倏一下看向这世的‘爹’,“爹,是这样吗?”那个调戏他的差役出现在她脑海。
王齐风点点头,“嗯,那官爷还算好说话!”
麻敏儿不是几岁孩子,昨天的情形,能看到眼里的她都看在眼里,能要到比命还贵的水和食物,可不是几句好话就能得到的。
难道父亲用什么换了水和吃食?
大女儿一双眼仿佛能看透什么,王齐风用力动了动嘴角,朝她虚弱的笑笑。
‘爹’的笑容让麻敏儿感动,微微仰头,逼回要流出的眼泪,也微笑问道:“那你们喝了吗?”
王三郎眨了眨眼,垂下头。
麻敏儿马上明白了,这世的爹大概是一要到水就回来找自己了,想起昨夜他们临走之前的对话,马上举头看向周围,除了荒凉的原野,什么也没有,瞬间紧张问道:“爹,你是流放犯,他们放心你出来?”
王齐风苦笑:“到处都是吃人的流寇,连流民都上赶着跟着他们,他们根本不担心我们会逃走!”
麻敏儿明白了,抿抿嘴,“那我们喝了水、吃了东西赶紧跟上他们。”
王齐风虚弱回道:“太阳已经升起,他们停在十几里地外,我……我们应当能赶上他们。”
麻敏儿看了看竹筒,推了一下,说:“父亲,这些水我们轮流喝吧,直到喝完。”
“不……还是你喝……”
麻敏儿摇摇头,“爹,你说一个不能落……”
“敏儿……”王齐风眼睛湿润。
“爹,就从小弟开始。”
“好!”王齐风没有矫情,“三郎,喝吧。”
两眼发亮的王三郎高兴的点点头,接过竹筒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真甜!”
麻敏儿笑了,有家人真好,这世的爹跟前世的爸爸一样疼自己,只是前世的爸爸不能开口叫自己,但是这世……她满足了,真好!
一家人分喝了水,分吃了一个炊饼,总算有东西进肚了,能让气喘下去了。
“如果不是大灾,我们可以逃了,不必去流放之地。”王大郎说道。
“如果不是大灾,他们又怎么放心我们出来。”王齐风摇头,想了想又道:“就算能逃出去,离开家族连户籍都没有,又怎么生存!”
“也是!”王大郎抿抿嘴,岔开话说:“小妹还在郭家婶子那里,我们赶紧走吧。”
“好!”
一家四口人相互搀扶着朝前方而走。
七月盛夏,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河道干裂,土地冒烟,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寂静的原野上,只有王家四口人的喘气声彼此起伏。
麻敏儿抹了抹糊眼的汗水,拐着棍子一步一步朝前挪,为了不让自己难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么乱想,要么要看,突然——
“哎呀……”
“大妹……”
“敏儿……”
王家父子齐齐看向麻敏儿。
“我的棍子戳到土里了。”麻敏儿一边说一边往上拔棍子,没有它,她怎么走路,可惜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拔出来。
“我来……”王大郎伸手过来拔,试了几次才拔出来,“大妹,给你。”
“谢谢哥哥。”
“自家人不要客气。”
王大郎过来拉了一把大妹,麻敏儿感激的笑笑,双手拐着棍子朝前走。
天真是太热了,麻敏儿心想,要是现代的身子,怕是早就被烤干了吧,虚弱身子晃了一下。
“妹妹……”
“不对……”有什么在麻敏儿脑子闪过。
“怎……怎么……啦!”王大郎紧张的叫道。
“敏儿……”王齐风惊叫。
麻敏儿扭头走到刚才棍子被夹的地方,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拔拉着土石混合的坷垃。
“大妹,你干什么?”王大郎不解的问。
麻敏儿并不回道,双手拔拉着土石坷垃。
“敏儿……”
“爹,大哥,过来帮忙,我怀疑下面有井?”
“井?”王齐风抬头看向四处,“这里连人家都没有,再说这是道边,怎么可能有井?”
“或许几十年前这里有人家。”
“这……”
“爹,大哥,你们没发现吗?周围都是黄土,被晒干,根本不可能被我的木棍戳穿,你们看……”麻敏儿拿着石头说道:“周围都是黄土,唯有这里石头和土混在一起有缝隙能被木棍戳穿,我怀疑是废井,我想看看下面有没有水?”
王家父子相互看了看,“那就扒扒看。”
“好,爹。”王大郎马上跟大妹一起扒石土坷垃。
王家四口人,刚补充了点水,吃了点食,把力气全部都用在扒井上了。
麻敏儿暗暗祈祷,老天爷啊,你既然让我穿到这里了,就要让我活下去,求求你,那怕只装满刚才喝完的竹筒也好。
没过一会儿,王家四口人居然真把废井清出来了,倒不是王家人厉害,而是这口井,井口上面有乱石与乱土,拔拉过后,竟露出一块石板,费力掀开石板后,里面又空又大。
看不清井底到底有没有水,几人用枯草编了绳子,把王大郎送到了井底。
麻敏儿爬在井台边问,“有水吗?”
“我感觉到了一丝丝凉气。”王大郎站在井下,踩了踩,脚底没有水。
“没水?”
王大郎无奈点点头。
麻敏儿紧抿着嘴唇。
王齐风感觉到了女儿的愧疚与不安,安慰道:“敏儿,没事!”
“爹……”麻敏儿内心很难过。
“井下真得凉快,大妹,小弟,不如你们下来凉一下。”
王三郎只是七岁的孩子,并不明白,有力气下去,并不一定有力气上来,但他觉得好玩,抬眼看向父亲,“爹……”
第7章 井水
王齐风是个宠孩子的,怎能拒绝孩子的请求,点点头。
井下,王大郎伸出手,接住探下身的王三郎,“哇,真凉快。”
“凉快?”麻敏儿有些不信,看着被扒开有一会儿的井,又抬头看了看如火球的太阳,都烤了好一会儿,应当不凉快了吧。
“真的,大妹!”王大郎见她不信,肯定的回道。
“哦!”
见大妹还不信,王大郎道:“要不,你下来感觉一下。”
麻敏儿看着口小、底宽的废井,蹲下身子,拽着刚才搓的绳子小心翼翼的下了井:“咦,真得凉快。”
简直跟外面一个天一个地,麻敏儿惊讶极了,连忙招手,“爹,你也下来,这里连气都好喘。”
王齐风也想下去凉快一下,可是小女儿还放在郭家呢。
“爹,等凉快了一会,我们有体力了,快些跟上。”
王齐风想想也对,没体力半天挪不了几步,还不如养些精神快些赶上去,于是也下了井。
井底虽没水,还真是凉快!一家四口,傻笑着站在井底。
“爹,要是井底有吃的就更好了。”王三郎捂着饿瘪的肚子说道。
王齐风伸手摸摸小儿的头没说什么。
麻敏儿转头看向井壁,“我猜这口井不是大户人家、就是村里合力开凿的。”
“为何?”王大郎随口问。
“一般人家是开不起这么大一口井的。”麻敏儿想起现代自己家住过的小胡同,未拆迁之前,也有一口井,上下一样直,可比这小多了,只能立一个人,那像现在,居然可以站四、五人,说是井,不如说是地窖。
“哦!”王大郎并不懂这些。
麻敏儿伸手摸了摸井壁,抠了些苔藓,手指搌了搌,“井口封得严实,里面有湿气,它们长得不错,不知能不能吃?”
“应当不能吃!”
麻敏儿叹了口气,不死心,“大哥,壁底角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水,那怕一点点也好。”
“行。”
听到找水,王三郎最开高兴,像个小猴子似的这里看看,那里抠抠。
井台外,几十匹马奔腾呼啸,跟昨天一样,只是方向变了,昨天朝南,今天朝北。
太阳越来越毒辣,马背上的人忍不住发劳骚,“这鬼天怎么一天比一天热?”
“眼看三伏天了,能不越来越热嘛。”
“去他大爷的,京城来的什么官,连我们小将军亲自出马都没有接到,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登天呗。”
“哈哈……这么热的天,说不定在那嘎啦真登天了。”
……
几人正聊得欢,突然最前面有人叫道:“小心……路上有洞口……”
“嘶……嘶……”
“嘶……嘶……”
……
群马纷纷被勒住,众人定睛一看,嘿,还真有洞,头匹马,一只蹄子陷在里面。
“怎么回事?”年轻将军坐在马上,皱眉问道。
“可能是什么人挖洞找水。”
“在大道上挖洞找水,不是有病吧?”有人边说边下了马,走近了洞口。
被马摔下来的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娘的,谁干的,差点让老子挂了。”他的膝盖、胳膊肘都有擦伤,马上有军医过来帮他清理。
那匹卡在洞口的马也被几个军卒合力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