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可只猜对了一半,”夏谨有些得意地看着夏念,但是见她还是一副沮丧而无意趣的样子,便不再卖关子,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有他儿子顾沛烈和那慕息泽府中的小妾丹颜。”
“你说什么,小妾?”
夏念忽地抬起头,她倒是不曾想到慕息泽是有妾室的人。通常来说,皇子正妃或者侧妃或许会有皇上钦定。可是府中妾室皆由自己所立,那么他必定是喜欢这个女子才会将她纳入府中为妾。夏念咬了咬唇,吃痛,竟然又感到心猛地收紧。
慕息泽,一向轻浮而随意,也会有认真喜欢的人?
“一个妾室,怎能跟随军队来到这儿,还能与镇国公一道来赴宴?”夏念避重就轻,她明白此刻显然不该纠结慕息泽喜欢的那名叫丹颜的女子。
“长姐,你不是也见过那丹颜?三个月前我们一同去北翟时,你非要去那睿王府上还不是碰到了那女子?”夏谨说到这儿有些不怀好意笑了笑,看着夏念那一副茫然的样子,想着许是她摔下楼的后遗症还没好,便无奈摇了摇头道:“长姐果然是爱忘事。那丹颜本是镇国公府的歌姬,后来听说是慕息泽去了镇国公寿宴,酒后和她发生了点什么,才到了慕息泽府上。”
夏念扶额,心中又有点愤愤。这个慕息泽,待自己的态度那般轻佻闲散,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连别人家府上的歌姬也不放过。
“长姐你……以前还与她起过争执的。”夏谨看了眼夏念不悦的脸色,说的很是小心。
这长公主果然以前丢脸的事做的不少,夏念在心里默默悲叹,难怪第一次见慕息泽时,他是那般不愿意搭理自己,“我为何要与她争执?”
“这个……”夏谨轻咳一声,说道:“那小妾丹颜么,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貌美佳人,舞姿歌技又不凡。长姐你又看不惯那睿王护着那小妾的样子,便顺手推了她,于是……”
夏念知道夏谨这话说的谨慎,估计依照长公主以前的性子,大概不是推那么简单。只是自己一想到她能伴慕息泽左右,心中竟然郁郁。
这是……羡慕?
夏念想从心上清除这不该有的心思,或是忽略。就像她一直忽略自己因问锦楼那人揪紧疼痛过的心一般。
走过洄道数遍的人,抹掉了记忆,竟是这般懵懂。
“长姐,上次也便罢了。只是明日晚宴时,你可万万不能再与那丹颜起什么争执了,毕竟那种场合,还是关乎东琴皇室面子啊。”
“这我知道,你长姐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吗?”夏念笑了笑,忽地眼里又有些凄然:“慕息泽,他是真的要走了吗?”
“长姐!你怎么能还想着他?”夏谨语气里颇有嗔怪之意,“你可知皇后之前……”
“之前什么?” 夏谨的欲言又止,让夏念感到不安,况且又是皇后,她急急问道:“你快说,皇后怎么了?”
“皇后她……向父皇提议说要将长姐你许配给定远侯,”夏谨喏喏,看着夏念的脸色变得十分差,便又急忙说道:“长姐别急,父皇也没应下来。再说定远侯虽是皇后外戚,但向来也是个闲散侯爷,平时也爱游山玩水,想必不会是无趣之人。”
夏念只觉得自己大脑空白了一阵,在夏谨的话音落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心中如有石块压了下来,自己怎能在这里嫁人成家,这不是终身被困在这里了?
不,绝对不能这样。
“三弟,我累了,你先走吧。”
夏谨见夏念沉默了半日,那脸上神色由震惊,到落寞,而后又像下了什么决定。可她突然下了逐客令,夏谨自是有些不满,“长姐,我才来了一炷香的时间,怎的就要赶我走?”
“好了,明日不是又要见了?”夏念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夏谨,硬是将他推出屋外,夏谨虽然百般不愿,却也知道自己长姐一向任性的性子,便也只好悻悻走了。
“公主可是要休息?”
一旁的夕叶和银葵本已打算扶着夏念去歇下,却见夏念只摆了摆手道:“去问锦楼。”
“这,公主不可呀。现在问锦楼内外士兵严守,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出入的。”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马上就要去。”
她知道,今日不去见他,恐怕没有机会了。
问锦楼门口多了好几层把守的士兵,一层一层着装严肃,眼神也比往日多了几分谨慎。这皇宫里最荒凉之地,硬生生多了这么些人,气氛却严肃的令人生畏。
“公主,皇上吩咐过,直到明日晚宴前,这里不得有人随意出入,因此您不能进去。”
“让开!”夏念提高嗓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点。可是这征战过沙场的韩将领哪里会在意,他只知君命不可违,脸上丝毫没有动容。
“你让不让开,我只进去说几句话。他现在不能动武,也不能逃走,你们应该知道。”
“公主恕罪,末将不能从命。末将也是为公主着想,此时北翟与东琴战事情况尚不明朗。问锦楼这样敏感的地方,公主还来实在容易招人非议,还是避嫌的好。”
夏念丝毫不在意避嫌不避嫌的事情,自己要是不想被困在这里,唯有楼上这个人,还有助自己脱身的可能了。
韩将领始终面不改色,夏念心一横,随手拔了头上的银钗,用钗子深深抵着自己的脖子。
“韩将领,我也不想难为你。可是你若不让,本公主今日就死在这儿,你应该知道父皇平日里最疼爱谁。”夏念话说得果决,钗子又刺的深了些,眼见着就要细白的勃颈上就要出血。
“公主!”韩将领面露为难之色,眼前毕竟是深得皇上宠爱的长公主,他不得已终是让了路。
问锦楼,是一个好地方。
在这里一切外界的喧嚣都变得安静,而安静又变得万分寻常。现在窗外时常能看到的便是暮秋的天,感受到的就是暮秋的习习凉风,此时,北翟应当比东琴冷上许多才是。
屋内野山茶已经凋零散落,一排花盆内层层叠叠的是死去的花朵,这样寂寥的地方,原本就不该住人的。
唯有窗边紫珏树,晶紫的果子如美玉,悬挂在树头,这异国的树在东琴竟是养的这样好。慕息泽修长白皙的手抚上其中一颗紫色果子,稍作停留,又离开了。
问锦楼边自昨日起便重兵把守,慕息泽知道自己即将要走,他算的时间不差。这树,也是不该有留恋的。
毕竟这样的树,北翟易寻得很。
慕息泽听到楼下吵吵嚷嚷,又是夏念的声音。
不久之后,房门已经打开,一阵风对流穿过,他的墨发又与雪白衣袂一同轻轻飘了飘。
“公主果然不敲门了。”慕息泽并未转身,他仍看着窗外孤天,幽幽说道。
夏念手里还握着那银钗,眼前是慕息泽站在窗前白色的背影,还有他过腰如瀑的黑发。这个人仍如那日初见般平静淡然,衣袂拂动间,也晃了夏念自己的眼神和忧思。窗边的紫珏树轻轻摇摆,晶紫色的果子不时晃动着,在那疏离的背影旁硬是多了几分妩媚。
夏念定了定神,走到他身旁。
“慕息泽,我知道你很聪明,”夏念顿了顿,可身旁之人并未答话,她心里隐隐有一分痛楚,继续开口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公主又要问浔月山之事?我说过了……”
慕息泽未说完,夏念便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虽轻却很干脆:“不,我想请你带我出宫。你做得到对不对?”
第二十五章 自作多情
夏念已然侧过身,她正对前面那张玉雕般完美的侧脸,心中惴惴,等着他的应答。慕息泽一直定定看着窗外,默声许久,半晌才开口:“做不到,也没必要做。”
他此刻的声音犹如针尖一般,直直刺向夏念心尖。她蹙眉看着他,没想到他的脸上没了往日的随性轻佻,看起来竟是这般冷漠疏离。她心上痛楚深了几分,这痛觉,熟悉而霸道。
慕息泽,见到你之后,我心痛了多少次?
可笑的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心痛由何而来?
痛楚在蔓延,夏念右手紧紧抓住那冰冷的木制窗檐,仿佛越用力地抓紧,越多的痛楚可以转移到那生硬的死物上。她眼里早已经噙满了泪水:“我不能呆在这皇宫,我必须走。慕息泽,你什么都能料到,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她的声音颤抖,近乎是乞求。
“公主要出宫,告诉你父皇便可。这与我何干?”
慕息泽缓缓开口,语气淡淡,夏念只觉周身寒意非常。面前之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她此刻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眼前之人,只不过萍水相逢,凭什么要带自己走?
可是不走,那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
“我要跟你走,慕息泽。”
她的语气仍旧是坚定,慕息泽终于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他却不屑地一笑:“公主忘了,我已经悔婚,何必自取其辱?”
“带我出了宫门,我便自己走,是生是死与你无关。”
“呵,你是东琴长公主,想消失便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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